苏野的声音越来越低,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滴在铁盒里的投注单上,晕开一小片水渍:“从那以后,我爸就变了,他不再笑,不再说话,每天就坐在角落里喝酒,喝醉了就哭,哭着说对不起我们。我妈也因为常年的操劳和担心,得了重病,家里的重担全压在我一个人身上。我那时候才明白,所谓的‘必赢赌局’,根本就是骗人的,它只会一点点吞噬你的理智,你的财产,你的家庭,最后让你一无所有。”
赵磊看着铁盒里的东西,听着苏野的话,脸上的坚定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震惊与愧疚。他之前只知道苏野家因为投注出了问题,却不知道背后还有这么多令人心碎的细节。他看着苏野泪流满面的样子,看着那些泛黄的投注单和那张充满回忆的全家福,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疼。他终于明白,苏野不是固执,不是不领情,而是她真的怕了,怕悲剧再次上演,怕身边的人重蹈覆辙。
“小野,对不起,” 赵磊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他低下头,不敢看苏野的眼睛,“我…… 我之前没考虑到你的感受,没意识到这件事对你的伤害这么大。我不该逼你,不该执着于所谓的‘必赢局’。”
苏野看着赵磊,擦干脸上的眼泪,轻声说:“赵磊,我不是怪你,我知道你是想帮我。可我真的不能让你用这种方式帮我,我已经失去太多了,我不能再失去你这个朋友。钱的事,我们可以一起想别的办法,哪怕苦一点,累一点,只要我们不放弃,总能度过难关的。”
窗外的霓虹灯依旧闪烁,暖黄与浅紫的光交织着落在苏野的侧脸,却不再显得那么刺眼,反而像一层柔和的滤镜,淡化了她眼底的疲惫。冰块融化的声音还在继续,水珠顺着冰桶边缘滴落,“嗒嗒” 声在安静的酒吧里轻轻回荡,却不再那么令人烦躁,倒像是在为这短暂缓和的气氛打着节拍。酒吧里的空气似乎也松了几分,之前因争执而起的紧绷感,在铁盒里泛黄的投注单、褪色的全家福,以及苏野带着泪意的讲述中,慢慢化解,连空气中漂浮的尘埃,都仿佛变得温柔起来。
赵磊看着苏野,她指尖还轻轻搭在铁盒边缘,眼底虽有泪痕,却透着一股不容动摇的坚定。他沉默了几秒,缓缓点了点头,眼神里那股对 “必赢赌局” 的执拗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全新的坚定 —— 不再是寄希望于虚无缥缈的高胜率,而是愿意和苏野一起,脚踏实地面对眼前的困难。他刚想开口说些什么,比如 “那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我再去跟老板预支几个月工资”,可话到嘴边,却又被现实的重压堵了回去。
他忽然想起昨天路过酒吧附近时,看到墙上贴着的拆迁通知,红色的印章格外醒目,上面清晰写着 “拆迁队将于三日后进场”。而苏野父亲的手术费,昨天他偷偷问过医院的朋友,还差整整一万五,这笔钱对现在的苏野来说,无疑是天文数字。如果酒吧没了,苏野连最后的依靠都没了,更别说凑齐手术费。这些念头像潮水一样涌进赵磊的脑海,让他刚刚压下去的急切又重新冒了出来,甚至比之前更加强烈。
“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 赵磊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 “吱呀” 声,打破了这片刻的宁静。他急了,伸手就想去拉苏野的胳膊,想让她再好好想想,可苏野像是早有预料,侧身轻轻躲开,他的手扑了个空,只能尴尬地停在半空。
苏野看着他突然变得激动的样子,心里 “咯噔” 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她皱了皱眉,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轻声问:“赵磊,你又怎么了?”
“怎么了?” 赵磊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几分狠劲,像是在跟苏野较劲,又像是在跟自己的理智对抗,“拆迁队后天就来,你爸的手术费还差多少你心里有数!这酒吧要是没了,你拿什么凑钱?拿什么给你爸治病?” 他的语速很快,每一个字都透着现实的残酷,像一把锤子,不断敲击着苏野的心理防线。
苏野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拆迁和手术费,这两件事是她最近最不敢面对的痛处,此刻被赵磊赤裸裸地提出来,让她有些喘不过气。她攥紧了手心,指甲深深嵌进肉里,却依旧强撑着,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我…… 我会想办法的,就算去打几份工,就算去跟亲戚再求求情,我也会凑齐的。”
“求情有什么用?” 赵磊打断她,语气里满是无奈与急切,“你前几天不是已经去求过你那些亲戚了吗?他们谁不是躲着你走?打工?你一天打三份工,一个月也才几千块,等你凑齐钱,你爸的病都拖到什么时候了?酒吧也早就没了!” 他越说越激动,眼神里满是焦虑,“林砚说了,就投五千,今晚就能翻三倍!五千块,我这里有,不用你出钱!赢了,手术费就够了,酒吧也能保住;就算输了,也只是五千块,总比眼睁睁看着你爸躺不起 IcU,看着酒吧被拆强!”
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把里面所有的现金都倒了出来,还从手机里调出银行卡余额,推到苏野面前:“你看,我这里有三千现金,银行卡里还有两千二,刚好五千一,够投的!就这一次,就这一次行不行?”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恳求,眼神里满是期待,甚至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侥幸,“万一真的赢了呢?那我们所有的问题都解决了!”
苏野看着桌上的现金和手机屏幕上的余额,又看了看赵磊急切的眼神,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她知道赵磊是真的为她好,是真的想帮她渡过难关,可这种 “帮助”,却是她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她想起父亲当年就是这样,抱着 “就这一次,赢了就收手” 的侥幸心理,一步步陷进投注的泥潭,最后无法自拔。她不能让赵磊也走父亲的老路,更不能用这种方式,去赌父亲的生命和自己的未来。
“赵磊,你别傻了!” 苏野的声音陡然提高,眼泪再次掉了下来,“没有什么万一!投注就是个无底洞,赢了还想赢,输了想翻本,只会越陷越深!我爸当年就是这么想的,结果呢?我们家都毁了!我不能让你也变成那样,我不能!”
她弯腰把桌上的现金和手机推回给赵磊,语气坚定:“这钱你收起来,我不能要。就算酒吧拆了,就算我爸的手术费暂时凑不齐,我也不会碰投注的。我宁愿去跟银行贷款,宁愿去街头卖唱,也不会用这种拿未来赌现在的方式!”
赵磊看着苏野决绝的眼神,知道她这次是真的不会改变主意了。他颓然地坐回椅子上,手里攥着那些现金,心里满是无力感。窗外的霓虹灯依旧闪烁,可此刻在他眼里,却又变得刺眼起来;冰块融化的声音还在继续,却像是在嘲笑他的无能。他看着苏野苍白却坚定的侧脸,忽然觉得,或许苏野是对的,所谓的 “必赢局”,从来都不存在,只有脚踏实地,才是唯一的出路。
冰铲砸在冰块上的瞬间,碎冰飞溅到赵磊的手背上,他猛地缩回手,看苏野的眼神里多了几分错愕。苏野却别过脸,指腹在冰桶边缘反复摩挲,那里还留着父亲当年刻下的浅痕 —— 那时总笑说要把酒吧传给她,连工具都要打上专属印记。
“赌徒。” 她重复这两个字时,声音里的火气像被冰水浇过,透着股冷冽的颤。吧台底下的阴影里,铁盒子的棱角硌着她的脚踝,父亲用手术费换筹码的画面突然撞进脑海:医院走廊的长椅上,他攥着皱巴巴的彩票纸,指缝里渗着输液针孔的血痂,嘴里反复念叨 “再赢一把就够了”。那些最终变成催款单红叉的数字,此刻正借着手机屏幕的光,在她视网膜上烧出焦痕。
赵磊把手机往回收了收,屏幕亮度自动暗下去,赔率数字的跳动慢了些。“林砚不是赌徒,” 他从烟盒里抖出支烟又塞回去,“他算的是概率,是球队战术漏洞,是裁判吹罚倾向……”
“那又怎样?” 苏野猛地抬眼,睫毛上的水汽早被火气蒸干,“概率能算出我爸躺在哪张病床上?能算出拆迁队会不会手下留情?” 她抓起冰铲往桶里狠狠一搅,碎冰在桶底碾出细碎的响,“你走吧,我就算守着废墟哭,也不会碰那些东西。”
赵磊盯着她紧绷的侧脸,忽然从口袋里掏出张折叠的纸,拍在吧台上。是张医院的缴费通知单,父亲的名字下面,“欠款金额” 那一栏的数字红得扎眼。“明天再不交,监护仪就得停了。” 他声音沉下来,“你当我愿意拉你蹚浑水?上周我去看林砚,他对着电脑熬了三个通宵,眼里全是血丝,说这模型是他最后的机会。”
手腕被攥住的地方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苏野猛地想抽回手,却被赵磊握得更紧。他指腹上的薄茧蹭过她的皮肤,带着常年握方向盘的粗糙,像在她紧绷的神经上磨出火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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