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镇北军帅帐】
寒风卷着雪沫,拍打在帅帐的毡布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帐内,炭火盆烧得正旺,风临月卸下染血的银甲,就着昏黄的油灯,细细擦拭着她的佩剑“逐风”。
剑身映出她英气眉眼间难掩的疲惫。
突然——
“报——!”
帐帘被猛地撞开,一名浑身是血的斥候踉跄扑倒,背后插着几支断箭,气息奄奄。
“少将军……风临雪将军她……驰援落鹰峡……遭遇埋伏……全军……全军覆没!”
“哐当!”一旁参将手中的茶碗摔得粉碎。
帐内死寂,只余炭火哔剥和帐外愈发凄厉的风嚎。
风临月擦拭的动作顿住。
逐风剑冰冷的剑身,清晰映出她骤然收缩的瞳孔。
她没有动,握着剑柄的手指却因用力而骨节泛白。
“说清楚。”她的声音出乎意料的平稳,像绷紧的弓弦,“伏兵来历?配置如何?我阿姐的……尸首何在?”
斥候剧烈咳嗽,呕出血沫:“不……不似北狄主力……战术诡谲……风将军她……力战不屈……最后坠入落鹰峡冰河……遗体……未能寻回……”
遗体未能寻回!
六个字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心口。
腥甜涌上喉头,又被她强行咽下。
闭眼,是长姐纵马驰骋的飒爽英姿;
再睁眼,所有悲恸已被压下,只剩近乎冷酷的清明。
她归剑入鞘,铮鸣刺耳。
走到斥候身前单膝蹲下,目光如炬:“伏兵装束、兵器,可有特殊标记?坠河前,我阿姐留下什么话?”
斥候涣散的目光努力聚焦:“黑衣黑甲……快得不似常人……兵器刻着……鬼面纹……将军只喊了一句……‘小心宫……’”
话音戛然而止,人头一歪,气绝身亡。
“小心宫……”
帐内落针可闻。所有目光凝聚在风临月身上。
她缓缓站起,挺拔脊梁如边关永不弯曲的白杨。
“厚葬。今日之事,严格保密,妄议者,军法处置。”
她走到帐门,猛地掀帘。
狂暴风雪扑面而来,吹得她鬓发飞扬。
远处雪原如噬人巨兽,近处阴影里,一道模糊黑影无声显现。
风临月未回头,对着风雪,也对着黑影,一字一句,冰冷彻骨:
“查。动用一切力量,给我查清落鹰峡,查清鬼面纹,查清这‘宫’字,究竟指向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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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郊外·乱葬岗】
痛。
刺骨的冰冷。
腐烂的恶臭。
晏华裳的意识从无边黑暗与窒息中挣扎浮起。
猛地睁眼,映入眼帘的是扭曲枝桠割裂的灰暗天空,冰冷雨丝砸在脸上,混合着泥土和血腥。
她动了动手指,触到冰冷粘腻的泥土和……僵硬的肢体。
乱葬岗!她竟没死?!
不,不对。前世,她被嫡母嫡妹晏华锦陷害,冠上私通污名,父亲一碗毒酒赐死,草草扔于此地。
可现在……
她挣扎欲起,全身散架般剧痛,喉咙灼烧,似残留毒药痛感。
是了,她回来了!从怨恨不甘的死亡深渊爬了回来!
阴冷气息自身侧传来。
她猛地扭头,瞳孔骤缩——一具半腐尸体旁,萦绕着一团模糊、充满怨念的灰黑雾气!
她能“看”到?放眼望去,尸横遍野的乱葬岗上,飘荡着丝丝死气与残念,更添诡谲。
恐惧之后是震惊,随即涌上冰冷明悟。这或是重活一世,老天给的“补偿”?
“窸窣——”
脚步声和低语传来,伴随铁器拖地声。
“……妈的,鬼天气还得来这晦气地方扒拉值钱货……”
“少废话,找到好东西明天换酒喝!”
捡尸人!
晏华裳心脏猛缩。
现下虚弱,若被发现,要么灭口,要么下场比死更惨!
她死死咬唇,屏息缩进尸堆缝隙,抓污秽掩盖苍白脸手。指尖在泥土中摸索,攥住一块尖锐碎骨。
脚步声渐近。
“咦?这妞儿新鲜,身上说不定……”
一只粗糙脏手朝她伸来!
心跳至嗓子眼,握骨片的手颤抖。千钧一发,指尖触到怀中硬物——一枚刻奇异纹路的青玉玉佩。
触碰瞬间,玉佩微热,一股清凉气息流入枯竭身体,混乱心神奇迹般稳定一丝。
那手在她上方停顿,终嫌弃挪开,转向旁边“富裕”尸体。
“穷鬼一个,走吧走吧!”
脚步声远去。
晏华裳躺在冰冷尸堆,大口喘息,雨水混着泪水污浊滑落。
她紧握那救她一命的玉佩,前世临死前的不甘、怨恨、至亲背叛的痛苦,如毒火灼烧五脏六腑。
雨势渐小,灰暗天空透出微光。
她挣扎着,用尽力气,一点一点,从这埋葬前世血肉与尊严的污秽之地爬出。
浑身泥泞,衣衫褴褛,如地狱归来的恶鬼。
回首最后一眼那令人作呕的尸山,眼中不再恐惧,只剩彻骨冰寒与毁灭决绝。
“吏部侍郎府……晏家……我的好父亲,好嫡母,好妹妹……”
“还有……所有推我入此地之人……”
“你们,等着我。”
声音轻,却带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如在陈述必将实现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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