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气如潮水般退去，留下满地狼藉与死寂。墨渊周身的暴戾气息尚未平复，赤红的瞳孔猛地转向那个单膝跪地、咳血不止的身影。
“师尊！”
他几乎是踉跄着扑过去，想要扶住她，却在触及她衣袖的瞬间，被她抬手挡开。那只手冰冷，颤抖，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
苏瑶抬起头，脸上已无一丝血色，唇瓣被鲜血染得刺目。她的目光扫过墨渊身上尚未完全收敛的魔气，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复杂的情绪——不是恐惧，不是厌恶，而是一种近乎悲凉的……了然。
“收敛……你的气息。”她声音破碎，带着血气，却依旧保持着命令的口吻，“秘境规则……已生感应……追兵……顷刻便至……”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话，远处迷雾深处，传来了数道强横无匹的神识扫荡，如同无形的探照灯，正迅速向这片区域笼罩而来！其中一道，气息晦涩阴沉，远超筑基，至少是金丹期的长老！
墨渊的心瞬间沉到谷底。他方才失控爆发魔气，果然引来了秘境规则的排斥和镇守长老的注意！以他们二人此刻的状态，一个重伤濒死，一个魔气反噬，如何能抗衡金丹？！
“走……”苏瑶强撑着想要站起来，却再次喷出一口鲜血，身体软倒。
墨渊再也顾不得她的阻拦，一把将她抱起。入手是惊人的轻，仿佛只剩下一把枯骨，那冰冷的温度和不断渗出的鲜血，让他心脏抽搐般的疼。
“我带你杀出去！”他眼底血色再现，魔气又有不稳的迹象。
“闭嘴！”苏瑶厉声喝止，因用力而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她死死抓住墨渊的前襟，指甲几乎要掐入他的皮肉，“听我说……前方……三里……有一处……废弃的……上古传送阵……是……唯一的……生路……”
她断断续续，语速却极快，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我……教你……启动法诀……但……需……至少……金丹期的……灵力……才能……勉强……激发……”
需要金丹期的灵力？！
墨渊瞳孔骤缩，他如今只是炼气，即便有魔气加持，也绝无可能达到金丹水准！
“用……这个……”苏瑶艰难地抬起另一只手，掌心中不知何时，已多了一枚龙眼大小、通体血红、表面布满诡异裂纹的丹药。那丹药散发着令人心悸的狂暴能量，仿佛封印着一头绝世凶兽！
“焚血燃魂丹……”苏瑶的声音低微得几不可闻，眼神却亮得惊人，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与决绝，“服下它……可……短暂……拥有……金丹之力……但……药力过后……经脉尽碎……神魂……重创……甚至……可能……当场……殒命……”
墨渊如遭雷击，浑身血液几乎冻结！
焚血燃魂丹！这是魔道中与敌偕亡的禁药！她怎么会有？！她是要……
不！他绝不能！
“不！师尊！还有别的办法！我……”他嘶吼着，想要将那枚丹药打落。
“没有……时间了！”苏瑶猛地打断他，那双清冷的眸子此刻如同燃烧的寒冰，死死盯着他，“要么……一起死……要么……信我！”
信我！
这两个字，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墨渊碎裂的道心上。
他看着怀中之人决绝的眼神，感受着远处迅速逼近的恐怖威压，听着她因剧痛而压抑不住的、细碎的抽气声……
所有的挣扎，所有的恐惧，在这一刻，都被她那不容置疑的“信我”二字，碾得粉碎。
他猛地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一种近乎麻木的、沉入深渊的平静。
“法诀。”他吐出两个字，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苏瑶不再犹豫，以神识将一段复杂玄奥的法诀，直接印入他的识海。同时，她用尽最后力气，将那枚血红色的丹药，塞入了他的手中。
丹药入手滚烫，仿佛烙铁。
墨渊抱着她，依照她指引的方向，将速度提升到极致，冲向那未知的传送阵。风声在耳边呼啸，身后追兵的气息越来越近，死亡的阴影如同实质般压在心头。
很快，一片残破的、布满青苔与裂痕的古老石台，出现在迷雾尽头。
就是这里！
墨渊将苏瑶轻轻放在石台中央，自己则站在阵法核心。他低头，看着掌心那枚仿佛在跳动的血色丹药，又抬头看向石台上那个气息微弱、却依旧用目光死死支撑着他的身影。
他看到她唇边不断溢出的鲜血，看到她因痛苦而蜷缩的手指，看到她眼底那不容置疑的、近乎燃烧的意志。
没有退路了。
他猛地仰头，将那颗焚血燃魂丹，吞了下去！
“轰——！”
丹药入腹的瞬间，如同火山在体内爆发！难以想象的狂暴能量瞬间冲垮了他的经脉，撕裂了他的丹田，剧痛如同潮水般淹没了他每一寸感知！但他的气息，却在这一刻疯狂暴涨，瞬间冲破炼气壁垒，直达筑基，并且还在不断攀升，直至触摸到了那层金丹期的屏障！
力量！足以毁天灭地的力量充斥全身，却也带着将他彻底撕碎的痛苦！
“呃啊——！”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双眼彻底化为一片血红，周身的魔气与丹药的狂暴药力交织，形成一股令人胆寒的风暴！
他不敢有丝毫耽搁，凭借强大的意志力，强行稳住几乎要崩溃的身体，双手依照识海中的法诀，疯狂地向脚下的古老传送阵灌输着这借来的、毁灭性的金丹灵力！
“嗡——！”
残破的石台剧烈震动起来，上面斑驳的符文逐一亮起，散发出空间扭曲的波动！
“在那里！”
“魔气源头！还有空间波动！他们要跑！”
追兵的身影已出现在视野尽头，为首那名金丹长老面色阴沉，抬手便是一道足以撕裂空间的恐怖攻击，轰向传送阵！
就在那攻击即将落下的瞬间——
传送阵的光芒骤然爆发到极致，将墨渊和苏瑶的身影彻底吞没！
在身形彻底消失的前一刹那，墨渊血红的眼睛，隔着刺目的光芒，最后看到了石台上的苏瑶。
她似乎……对他露出了一个极淡、极轻微的笑容。
那笑容里，没有恐惧，没有遗憾，只有一种……如释重负的平静，与一丝他无法理解的、深沉的决绝。
然后，光芒散尽。
原地，只留下一个彻底失去灵力、布满裂痕的废弃石台，以及那名金丹长老暴怒的吼声。
秘境另一端，某处荒芜的山谷。
空间一阵扭曲，墨渊抱着苏瑶踉跄跌出。焚血燃魂丹的药力如潮水般退去，留下的是经脉寸断、丹田破碎、神魂欲裂的极致痛苦与空虚。
他重重摔倒在地，却依旧用身体护住了怀中的人。
他挣扎着抬起头，看向怀中的苏瑶。
她双目紧闭，气息微弱得几乎感知不到，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消散。
而她的右手，不知何时，已紧紧握成了拳，指缝中，隐隐有冰蓝色的、如同本源精魄般的光屑，正在缓缓消散……
墨渊的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大小。
一个可怕的、他不敢置信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入他的脑海。
那焚血燃魂丹……需要的，或许不仅仅是丹药本身的药力……
她教他的法诀……她最后那个如释重负的笑容……她掌心正在消散的冰蓝光屑……
难道……
“不——！！！！！”
一声撕心裂肺、蕴含着无尽痛苦与绝望的咆哮，猛地炸响在这片死寂的山谷之中。
苏瑶的决断，是以自身本源为引，为他搏得一线生机。
而她的牺牲，远比他所想象的，还要惨烈千倍、万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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