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林砚醒得比平时晚些。窗外阳光刺眼，提醒着他一个不同寻常的日子的到来。他没什么胃口，拒绝了母亲准备的早餐，只匆匆喝了口水，便对母亲说：“妈，我去苏老师那边了，帮她拿行李去车站。”
母亲看着他略显苍白的脸色和眼下淡淡的阴影，心中了然，没有多问，只是温和地叮嘱：“去吧，路上小心，送完就早点回来。”
林砚应了一声，快步出了门。清晨的空气带着一丝凉意，却吹不散他心头的沉闷。
到达苏晚公寓时，她已经将最后一个小行李箱放在了门口。房间彻底空了，只剩下冰冷的墙壁和光秃秃的地板，曾经充盈其间的温馨生活气息荡然无存。苏晚今天穿了一条素雅的连衣裙，脸上化了淡妆，却依旧掩饰不住那份离愁别绪和一夜未眠的憔悴。
看到林砚，她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却比哭还让人心疼。
“都收拾好了？”林砚的声音有些干涩。
“嗯。”苏晚点点头，目光在他脸上流连，仿佛要将他的模样刻进心里。
林砚沉默地提起那个略显沉重的行李箱，另一只手自然地牵起苏晚的手。她的手有些凉，指尖微微颤抖，却紧紧地回握住他，仿佛这是唯一能抓住的依靠。
去往火车站的出租车里，两人并肩坐在后座。苏晚将头轻轻靠在林砚的肩上，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像蝶翼般微微颤动。林砚能感觉到她身体的紧绷和那份无声的不舍。他没有说话，只是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些，目光投向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心里空落落的。这一路，他们相互依偎，却各怀心事，沉默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离愁。
到达人声鼎沸的火车站，离别的气息瞬间被放大。取票，安检，走到检票口前，时间仿佛被按下了快进键。
苏晚停下脚步，转过身，仰起头，深深地望着林砚。她的眼睛像是蒙上了一层水雾，里面有千言万语，却一句也说不出来。她就那样看了他很久，仿佛要将他的眉、他的眼、他脸上每一寸冷峻的线条都摄入心底，带去那个没有他的远方。
最终，她踮起脚尖，双手环住他的脖颈，送上一个离别的吻。这个吻不像昨夜那般激烈绝望，而是轻柔的、绵长的，带着无尽的眷恋与祝福，还有咸涩的、未落下的泪水的味道。
唇分，苏晚的眼圈彻底红了。她迅速低下头，拉起行李箱。
“到了记得发消息。”林砚在她身后说道，声音低沉。
苏晚脚步顿了一下，却没有回头，只是用力地点了点头，然后拉着行李箱，汇入了熙熙攘攘的人流，那单薄的背影很快消失在检票口的拐角处。自始至终，她没有再回头看他一眼，或许是怕一回头，就再也迈不开离去的脚步。
林砚站在原地，望着她消失的方向，久久没有动弹。心头那丝从醒来就萦绕不去的低落，此刻像墨滴入清水，迅速扩散弥漫开来。他深吸了一口火车站混杂着各种气味空气，试图平复心绪，然后才转身，有些机械地朝着车站外走去。
回到自家楼下，那股莫名的空虚感依旧挥之不去。就在他准备上楼时，一个熟悉而慵懒的声音响了起来：
“哟，这是打哪儿回来，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林砚抬眼，果然看到刘姐正倚靠在她那辆醒目的跑车旁，脸上带着她那标志性的、似笑非笑的表情。
“你好闲。”林砚没什么情绪地评价道，语气带着惯有的冷淡。
刘姐也不生气，反而笑了起来，红唇弯起迷人的弧度：“因为是你，我才这么闲的。”她目光敏锐地在他脸上扫过，语气带着几分了然，“送她去车站了？”
林砚不想多做解释，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目光有些飘忽，低声像是自言自语：“对啊……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
刘姐看着他这副难得流露出真实情绪的模样，挑了挑眉，语气带着几分夸张的调侃：“哎哟哟，我们小弟弟这是怎么了？还伤感起来了？这可不像是你的作风啊。”
被她这么一打趣，林砚像是瞬间被触动了某个开关，脸上那丝外露的低落迅速收敛，又恢复成了平日里那副冷漠、傲娇，仿佛对一切都无动于衷的样子。他瞥了刘姐一眼，语气平淡无波：“只是感叹一下而已。”
刘姐将他这细微的变化看在眼里，心中暗笑，也不戳破。她拉开车门，做了个请的手势：“行了，别在这儿悲春伤秋了。你什么时候能正眼看看我呢？先上车，姐姐带你去兜兜风。”
林砚犹豫了一下，还是沉默地坐进了副驾驶。车子启动，汇入车流。林砚将车窗降下一些，任由风灌进来，吹乱他的头发。他侧着头，静静地看着窗外不断变换的街景，一言不发。
刘姐透过后视镜看着他沉默的侧脸，知道他心情并未真正平复，便也难得地没有像往常那样用露骨的语言逗弄他，只是专注地开着车。
车子最终没有开往市区任何喧嚣的地方，而是驶向了城外一段相对安静的海岸线。在一处可以俯瞰大片海域的观景平台旁，刘姐将车停了下来。
“下去吹吹海风吧，”她率先解开安全带，语气随意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对心情好点。”
六月的海风带着咸湿的气息和磅礴的力量扑面而来，吹得人衣袂翻飞。蔚蓝的海面在阳光下闪烁着细碎的金光，远处海天一色，视野极其开阔。海浪一遍遍不知疲倦地拍打着礁石，发出低沉而富有节奏的轰鸣，仿佛能涤荡人心头的尘埃。
林砚靠在栏杆上，闭上眼，深深地呼吸着这带着海腥味的空气。强劲的海风似乎真的将他胸中那股郁结之气吹散了一些。他能感觉到刘姐就站在他身边不远处，同样安静地享受着海风。
今天的刘姐，褪去了几分平日的妖娆魅惑。她穿着一件颇具设计感的卡其色风衣，衣摆在风中猎猎作响，墨镜推在头顶，长发被海风吹得肆意飞扬。性感依旧，却多了几分难得的洒脱与沉静。
过了一会儿，刘姐走到林砚面前，挡住了他的视线。她摘下了墨镜，露出一双认真而直接的眼睛，不再带有丝毫戏谑。
“林砚，”她叫他的名字，声音在海风中显得有些飘忽，却又异常清晰，“正眼看看我吧。”
她顿了顿，目光紧紧锁住他，语气里带着一种林砚从未在她这里听到过的、近乎坦诚的无奈与自嘲：“我知道我可能不是你喜欢的类型，我也知道我之前的方式可能让你反感。但是……好像也只有你，才会陪我玩这种无聊又幼稚的游戏，也只有在你面前，我才会这样。”
这一瞬间，海风吹拂下的刘姐，在林砚心中的印象似乎发生了某种微妙的转变。她不再仅仅是那个充满欲望、纠缠不休的危险存在，而是露出了某种真实、甚至带着一丝脆弱的内里。或许是因为刚刚经历了离别的冲击，或许是被这海风扰乱了心绪，又或许，只是此刻需要一个宣泄的出口。
林砚看着她那双难得认真的眼睛，沉默了几秒。然后，他忽然上前一步，伸出手，有些生硬地、却实实在在地抱住了她。
这个拥抱来得突然，没有任何情欲的色彩。更像是一个疲惫的人，在寻找一个暂时的依靠。或许，这个拥抱里，也掺杂着一些他想送给此刻已在列车上的苏晚，却无法送达的慰藉与告别。
刘姐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身体微微一僵，显然十分意外。但她很快反应过来，没有推开他，也没有像往常那样借机调情，只是静静地、甚至带着点笨拙地，抬手回抱住了他年轻而挺拔，却在此刻显得有些单薄的身体。她能感觉到他怀抱里那份压抑着的、复杂的情绪。
“我好了。”过了一会儿，林砚松开了她，退后一步，脸上又恢复了平时的淡漠，只是耳根似乎有些不易察觉的泛红。他低声说：“谢谢。”
刘姐看着他，忽然笑了起来，这次的笑容里少了些算计，多了几分真实。她重新戴上墨镜，遮住了眼底可能泄露的情绪，恢复了那副慵懒的腔调：“行了，小弟弟，心情好了就成。走吧，送你回去。”
海风依旧在吹，卷走了某些东西，似乎也带来了一些不同。回程的路上，两人依旧沉默，但车内的气氛，却似乎与来时有些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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