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比尔最终还是走了。
在顾临闭目养神,实则与“灵枢”反复推演袭击方案的近一个小时后,他挣扎着站起身。每动一下,肩头的伤口都传来撕裂般的疼痛,让他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他撕下自己内衬相对干净的一块布条,用牙齿配合右手,草草地将左肩的伤口缠紧。这个简单的动作几乎耗尽了他刚恢复的一点力气。
他走到门口,停下脚步,回头望向角落里那个闭着眼睛的东方人。阴影笼罩着对方大半张脸,只能看清紧抿的嘴唇和线条利落的下颌。这个人救了他,却又把他推向另一个未知的险境。
“我会把话带到。”纳比尔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失血后的虚弱,但眼神里多了一丝被逼到绝境后的决绝,“如果…如果你骗我…”
“如果我没做到,你们损失的只是一点水和药品,外加一个本来也活不长的伤兵。”顾临依旧没有睁眼,声音平稳得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冰冷得让纳比尔心底发寒,“如果我没做到,我也大概率会死在轮胎厂,对你和你的组织而言,没什么区别。”
纳比尔沉默了。顾临的话像一把冰冷的匕首,精准地剥开了所有温情脉脉的可能,只剩下这片废墟中最通用、最赤裸裸的利益与风险计算。而这,恰恰是最有说服力的逻辑。
他没有再说什么,用没受伤的手撩开厚重的帆布,最后看了一眼这个给了他一线生机,又将他拖入更大旋涡的神秘男人,身影踉跄地消失在巷道深处扭曲的阴影中。
储藏室里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顾临自己略显粗重的呼吸声,以及脑海中“灵枢”不间断的、冰冷的环境监控提示。
【目标已离开监控范围。行动轨迹预测分析中…推测其成功与抵抗军接触概率:62%。警告:宿主当前体能储备低于安全阈值,心率偏高,伴有轻度脱水症状,建议立即补充水分并进入深度休息状态。】
“休息?”顾临终于睁开眼,扯了扯干裂的嘴角,露出一抹没什么笑意的弧度,“拿什么休息?等他们好心送上门,还是等哈夫克的巡逻队嗅着味道找过来?”
他猛地从倒扣的木箱上站起身,动作幅度之大牵动了之前搏斗时拉伤的肌肉,让他忍不住吸了一口凉气。但他没有停顿,快步走到储藏室最内侧的角落,开始清点自己所有的“资产”。
一把缴获的“执法者”突击步枪,枪身上还沾着点点已经发黑的血迹;四个半弹匣,其中一个压满了黄澄澄的子弹,另外三个容量不一;两颗沉甸甸的破片手雷,金属外壳冰凉;两颗圆柱体的烟雾弹;一把沾着暗红色凝固血渍和不明组织的锈蚀老虎钳,这是他最初的“武器”;一个几乎空空如也的军用水壶,晃起来只有底部一点点可怜的湿润感;还有那半包被压得皱巴巴的本地香烟。
寒酸,可怜,甚至有些可笑。
这就是他在这个危机四伏的世界上,全部的家当。
但,足够了。至少对于第一步计划来说,足够了。
“灵枢,”顾临在脑中发出指令,眼神锐利如刀,“调出老轮胎厂及周边区域的详细结构图,三维建模。重点标注所有已知的狙击点、制高观察点、可能的潜入路径,以及…地下管网系统,特别是下水道或废弃供热管道的分布和入口位置。”
【指令确认。数据调取中…基于历史卫星地图及城市基建数据库残存数据比对,老轮胎厂地下存在一套废弃的工业排水系统。主入口位于厂区西南侧围墙外约15米处,存在一个直径约70厘米的泄压井盖,掩蔽性良好。管道内部直径约0.8米,可容成年男性匍匐通过。内部环境数据缺失,结构稳定性未知,生物及化学污染风险:高。】
“就是它了。”顾临眼中闪过一丝猎人锁定猎物时的精光。在游戏里,这个不起眼的泄压井盖成为了,秘密安置炸药完成特定任务的捷径之一,虽然里面通常有几个蹲守的“老六”需要清理。现实中,情况只会更复杂、更危险,但这也是避开地面密集守卫和监控的最佳途径。
他的计划简单而粗暴,充满了赌徒式的冒险:通过下水道潜入厂区内部或尽可能靠近装甲车停放点,利用手雷制造混乱,并寻找机会,将爆炸物投掷或固定到那两辆“蝎式”装甲车最脆弱的引擎舱或敞开的顶盖附近。他不需要将它们炸成零件状态,只需要让它们彻底“趴窝”,发出足够响亮、足以证明价值的“动静”。
然而,仅靠徒手投掷手雷,精度和威力都难以保证,他需要更致命、更“定制化”的玩意儿。
顾临的目光再次扫过那两颗圆滚滚的破片手雷,最终定格在那把沾血的老虎钳上。一个疯狂而大胆的念头浮现。
“灵枢,模拟方案:将两枚破片手雷并联,移除部分外部破片衬套以增加内部装药空间,并加装简易延时引信。评估可行性,使用现有工具。”
【模拟开始…方案理论可行。利用老虎钳的剪切和撬动功能,可以破坏手雷外壳的固定结构,移除部分预制破片。利用香烟过滤嘴中的醋酸纤维束,浸泡水壶内壁残留的微量油脂及有机物,可制作简易延时引信,预估燃烧延时约3-5秒,稳定性差。警告:此操作极其危险,非标准改装,失败率预估38%。爆炸威力提升有限,但破片杀伤范围减小,冲击波效应增强。操作过程中,意外引爆风险显着增加。】
“38%的失败率…”顾临低声重复了一遍,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比坐在这里等死,或者出去被乱枪打死的概率高多了。”
他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行动起来。他拿起那把沉甸甸的老虎钳,又捡起一颗破片手雷,借着从帆布缝隙透进来的微弱天光,开始小心翼翼地操作。金属与金属摩擦、撬动时发出的细微“嘎吱”声在死寂的储藏室里被无限放大,显得格外刺耳。他的动作很慢,很稳,仿佛手中不是随时可能爆炸的杀器,而是一件需要精心雕琢的艺术品。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他也浑然不觉,全部精神都集中在指尖和眼前的危险物品上。
时间在高度紧张的操作中一点点流逝。外面的天色从昏黄逐渐变为暗红,残阳如血,将废墟的剪影拉得老长。
当顾临终于将两颗被改造得有些面目狰狞、用撕碎的布条和从士兵身上找到的伞绳紧紧捆绑在一起的“集束爆炸物”制作完成时,他的后背已经完全被冷汗浸透。这玩意儿看起来粗糙不堪,威力可能不太稳定,杀伤范围也变小了,但近距离对付装甲车的薄弱部位,尤其是如果能塞进引擎舱或者敞开的顶盖里,应该能造成足够的破坏。
他将其小心地贴身放好,又将那颗原本想作为“定金”的香烟过滤嘴小心拆开,取出里面焦黄的纤维束,放进空水壶里,盖上盖子轻轻晃了晃,让它们尽量沾染上壶底那一点点残存的、混合了水垢和不知名物质的油渍。
所有的准备工作,在有限的资源和时间内,已经做到了极致。
他深吸一口混合着霉味和硝烟味的浑浊空气,努力压下喉咙深处的干渴与恶心感,端起冰冷的步枪,检查了一下枪膛和弹匣。
“灵枢,规划前往西南侧泄压井的最安全、最隐蔽路径。启动实时环境监测与动态威胁标记,优先规避巡逻队及可能的固定哨位。”
【路径规划完毕。以高亮虚线标注于视觉界面。启动动态威胁标记系统,热源及声源探测激活。祝您好运,宿主。】
顾临如同蛰伏已久的幽灵,悄无声息地滑出阴暗的储藏室,瞬间融入巴克什市废墟那斑驳陆离的阴影之中。他的脚步轻盈而迅捷,猫着腰,利用断墙、瓦砾堆和烧毁的车辆作为掩护,快速移动。“灵枢”不断在他视野边缘投射出淡红色的【热源警告】箭头和【建议绕行】的路径提示,让他总能险之又险地避开一队队例行巡逻的哈夫克士兵。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身体传来的抗议——肌肉的酸痛、喉咙的灼烧感、因缺水和紧张而加速的心跳。但与此同时,他的精神却处于一种奇异的高度亢奋状态。这不再是一场可以读档重来的虚拟游戏,而是一场真实的、赌上性命的“副本开荒”,每一次抉择都关乎生死。
十几分钟后,他有惊无险地抵达了目标地点——一个半掩在枯黄杂草和建筑垃圾下的生铁井盖,上面布满了锈迹和污垢,几乎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他警惕地环顾四周,确认安全后,才用老虎钳卡进井盖边缘的孔洞,全身发力,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沉重井盖被缓缓撬开一道缝隙。
一股更加浓烈、混合着霉烂、粪便、化学药剂腐败的恶臭,如同实质的冲击波,瞬间从缝隙中喷涌而出,扑面而来。顾临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差点当场呕吐出来。他强忍着窒息感,将井盖挪开一个足以让他通过的缺口。
下方,是深不见底的、黏稠的黑暗,仿佛巨兽贪婪张开的食道。
顾临最后看了一眼正在沉入地平线的血色残阳,深吸一口相对“新鲜”的空气,将其储存在肺里,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顺着井壁冰冷、湿滑的金属扶梯,一步步滑入了这片未知的、充满危险的黑暗之中。
管道内狭窄、潮湿,污水没过了他的脚踝,黏腻的触感令人作呕。真正的伸手不见五指,只有“灵枢”通过声波扫描在他视野中勾勒出的、不断变化的淡蓝色管道轮廓线和前方可能存在的障碍物虚影。
他只能压低身体,几乎是匍匐前进,冰冷的污水迅速浸透了他的裤腿,恶臭无孔不入地侵蚀着他的感官。但他爬得很快,很坚决,老虎钳和那把改造过的“集束爆炸物”被他小心地固定在战术背心上,避免被污水浸泡。
管道前方传来细微的水流声,以及某种啮齿动物窸窸窣窣的动静。
他不知道纳比尔是否成功带回了消息,不知道阿萨拉抵抗军的高层是否会相信一个来历不明的“幽灵”的狂言,更不知道在这条黑暗管道的尽头,等待他的是不是哈夫克士兵早已架设好的枪口,或者别的什么致命陷阱。
他只知道,他已经下了注。用他自己刚刚捡回来的这条命,和一句看似空口的承诺,作为了定金。
现在,是时候去兑现它了。用火光与爆炸,在这片废墟上,刻下他顾临的第一个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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