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巴克什废墟在白日的余温散去后,只剩下刺骨的寒意和死寂。顾临如同融入阴影的一部分,悄无声息地移动在断壁残垣之间。他身上背负的不仅是那个装有宝贵水瓶和食物的隔音背包,更是未来几天生存的希望。
“灵枢”提供的路径在脑海中清晰呈现,淡绿色的安全通道与淡红色的风险区域交错,他必须像穿过雷区一样精准。每一步都落在预定的点位,避开松动的碎石和可能发出声响的杂物。改进后的“幽灵幕布”在腰间处于半激活状态,形成一个半径五米的微弱电磁干扰场,对抗着可能存在的被动信号扫描。升级版的通讯拦截器耳机紧贴耳廓,过滤着环境杂音,只放大“灵枢”标记出的异常声响和经过分析的巡逻队通讯片段。
【前方五十米,左侧岔路,检测到周期性热源移动,符合巡逻队b组特征。建议暂停移动,依托右侧残墙隐蔽,预计等待时间两分十五秒。】
顾临立刻侧身滑入指定位置的阴影中,身体紧贴冰冷粗糙的墙体,呼吸压到最低。他能隐约听到远处传来的、被“灵枢”过滤后依然显得沉闷的脚步声和偶尔的无线电静电噪音。等待的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秒都在考验着神经。他感受着背包里水袋的重量,那冰冷的触感提醒着他此行的目的。
巡逻队的脚步声逐渐远去。“灵枢”确认安全后,顾临再次启程,动作比之前更加迅捷。他利用建筑阴影、弹坑和废弃车辆作为掩护,如同鬼魅般穿过一片片开阔地。有两次,远处突然亮起的车灯或天空中隐约传来的无人机旋翼声,都让他瞬间绷紧,迅速改变路线,绕行更远但更安全的路径。
通往目标供水点的最后一段路,是一条半塌陷的地下管道入口,隐藏在一个炸毁的公共厕所基座下方。入口狭窄,弥漫着比下水道稍好但依然令人不快的霉味和化学残留气味。顾临没有丝毫犹豫,卸下背包先推进去,然后自己才费力地钻入。
管道内部比预想的还要狭窄,有些地方需要匍匐前进。冰冷的、带有铁锈味的凝结水不时从头顶滴落。他打开固定在肩带上的微型强光头灯,光线调至最低,仅能照亮前方几米。“灵枢”持续扫描着前方结构,标记出不稳定区域和需要攀爬的障碍。
经过近半小时艰难的行进,前方传来微弱的水滴声。顾临精神一振,加快速度。管道尽头是一个稍大的空间,似乎是旧市政管网的某个检修阀室。墙壁上,一个锈蚀的阀门接口正在以一种稳定而缓慢的频率,向下滴落着相对清澈的水滴,下方形成了一个小水洼。
他没有立刻上前,而是谨慎地启动“灵枢”进行水质快速扫描。
【水质快速分析中…重金属含量微量超标,微生物指标未知,存在未知化学污染物痕迹。不建议直接饮用,需经过滤及煮沸处理。】
果然,直接饮用风险很大。顾临从背包里取出几个空水瓶和一套利用废旧滤芯、活性炭(来自烧焦的木炭)和致密布料自制的简易过滤装置。他小心地将水洼表层相对干净的水舀起,通过过滤器缓缓注入水瓶。这个过程缓慢而枯燥,但他做得一丝不苟,每一个动作都尽量轻缓,避免发出过大的声音。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水瓶逐渐被装满。就在他准备灌满最后一个瓶子时,通讯拦截器里传来一阵急促且加密等级更高的通讯片段,经过“灵枢”的初步破译,关键词令人心惊:“…异常信号波动…西区旧管网…疑似非授权活动…派遣小组确认…”
被发现了?还是巧合?
顾临心头一紧,立刻停止动作,迅速将最后一个半满的水瓶塞进背包,关闭头灯,整个人紧贴潮湿的管壁,同时将“幽灵幕布”的功率输出调到最大。
【检测到新增热源信号从两个方向接近当前区域!移动速度较快!距离:约八十米!判断为针对性搜查!】
不能再按原路返回了!原路入口很可能已经被堵住。
“灵枢!立刻计算最佳撤离路线!优先选择结构复杂、能干扰信号追踪的路径!”
【计算中…推荐路线:沿当前管道继续向前七十米,左转进入废弃通信电缆管道,该管道内部金属结构密集,能有效干扰多种探测信号。出口位于三个街区外的一处废弃变电所地下室。路径通行难度:高。预计撤离时间:二十五分钟。】
“走!”顾临没有丝毫犹豫,背起明显沉重了许多的背包,再次开始了艰难的爬行。这一次,速度必须更快,因为追兵就在身后。
他能听到身后管道深处传来的、被扭曲放大的脚步声和模糊的交谈声,对方显然也进入了管道系统。幸运的是,复杂的管道结构和“幽灵幕布”的全功率干扰,似乎有效地拖延了对方的定位速度。
通信电缆管道更加狭窄,布满了灰尘和剥落的绝缘皮,尖锐的金属线头不时刮擦着他的衣服和装备。他只能侧着身子,一点点向前挪动,肺部因为剧烈活动和紧张而火辣辣地疼。背包里的水瓶相互碰撞,即便有隔音衬里,在如此寂静的环境中依然显得格外清晰,他不得不用手臂死死固定住背包。
【后方追兵距离拉近至五十米!对方启用强光照明!】
一道刺眼的光束突然从后方射来,在曲折的管道壁上投下晃动的影子!顾临猛地低头,光束从他头顶掠过。他咬紧牙关,拼命加快速度。
前方出现了一个向上的竖井,井壁上有供维修人员使用的锈蚀铁梯。“灵枢”标记的出口就在上方!他抓住冰冷的铁梯,开始向上攀爬。背包的重量此刻成了巨大的负担,每一级梯子都显得异常艰难。
下方的脚步声和灯光越来越近,甚至能听到对方拉动枪栓的清脆声响。
就在他即将爬到顶部,伸手去推那个沉重的铸铁井盖时,下方传来一声低沉的命令:“站住!否则开枪了!”
顾临没有回头,用尽全身力气向上猛顶!
“砰!”
井盖被顶开一道缝隙,他毫不犹豫地侧身钻了出去,同时反手将井盖猛地拉回原位!
几乎在井盖合拢的瞬间,下方传来了子弹击中井盖底部的沉闷响声和跳弹的尖啸!
顾临来不及庆幸,他发现自己正处于一个布满废弃变压器和断裂电缆的变电所地下室。他迅速环顾四周,找到一个堆满杂物的角落钻了进去,再次激活“幽灵幕布”,同时剧烈地喘息着,汗水混合着管道里的污渍从额头滑落。
地下传来愤怒的叫喊和敲击井盖的声音,但他们似乎暂时无法打开这个从外部更易锁死的井盖。
顾临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感受着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他成功了,带着生存必需的净水,从猎犬的鼻子底下惊险逃脱。但“工程师”的阴影和哈夫克高效的搜查反应,让他意识到,仅仅是隐藏和躲避,空间正变得越来越小。
他必须更快地变得……难以被捕捉。背包里沉重的水瓶,是活下去的砝码,也提醒着他,下一次,猎犬的牙齿,可能会离喉咙更近。他需要更安全的环境,更有效的隐匿手段,或者……让猎人们付出他们无法承受的代价,才能赢得真正的喘息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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