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稷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寡人，也很期待看到那些小子们，能写出些什么东西来。尤其是政儿……”
白起躬身：“臣，明白。”
嬴稷指尖轻轻敲打着御案，发出规律的笃笃声，眼中闪烁着权衡与决断的光芒。
“武安君。”
嬴稷缓缓开口：“政儿如今秩序之刃初成，心性虽稳，然视野终究局限于宫闱。他已不需要启蒙之师，去告诉他何为对错，何为规则。”
白起静立聆听，他知道王上心中必有新的考量。
“他需要的。”
嬴稷继续道，目光锐利。
“是能理解他心中秩序蓝图，并能以权术、谋略、法理为其铺路搭桥的工匠！
是能在他挥刃断枷时，为他厘清脉络、扫除障碍的助手！”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肯定：“原本，寡人为他物色的老师，是那个来自楚国的李斯。
此子师从荀卿，精通法家帝王之术，心思缜密，善于权衡，是个不错的磨刀石与奠基人。”
嬴稷话锋一转：“然而，如今政儿自身已成利刃，格局已非寻常师徒所能框定。
再让李斯以师位临之，反而不美，恐生掣肘，或使其心生骄矜。”
他看向白起，最终定策：“既然如此，索性就让李斯放下‘老师’的身份。寡人欲命其为王孙政之文学侍从，或曰伴读亦可。让他以近臣之姿，伴随政儿左右。”
白起瞬间明了。此举精妙之处在于：
让李斯从“教导者”变为“服务者”，更能摆正位置，尽心辅佐，而非以师道尊严来影响甚至试图驾驭嬴政的意志。
李斯的才学并未浪费，他依然可以将其对法家、对权谋、对天下的理解，以讨论、建议、草拟文书等方式，贡献给嬴政，只是不再是以教诲的形式。
“王上思虑周全。”
白起沉声道。
“李斯之才，用于具体事务与谋略规划，正得其宜。以侍从之名，行股肱之实，确是当下最佳安排。”
嬴稷颔首，脸上露出一丝疲惫却又带着期待的笑意：
“是啊。雏鹰已展露擎天之姿，我们这些老家伙，要做的不是继续将他护在羽翼下，而是为他寻来能助他乘风直上的气流。李斯，便是第一股风。”
他提起笔，在一方新的诏令上写下安排。
内容大致是：察客卿李斯，才思敏捷，通晓律法文理，特命其伴读于王孙政左右，整理典籍，参详文墨，以备咨询。
“如此。”
嬴稷放下笔，对白起道。
“政儿身边，有你这定海神针般的杀伐威势，有明昭那丫头玄妙的守护感知，如今再添上李斯这精于权术法理的头脑……寡人倒要看看，这片天地，还有谁能阻挡他前行的脚步。”
白起肃然：“臣，定当与李斯各司其职，护持王孙，直至利刃完全出鞘，君临天下之日。”
就在嬴政他们在学馆学习时，整个山东六国，已然因那场惊天动地的国运异象而暗流汹涌，乃至明面上开始风起云涌。
赵国，邯郸。
“不能再等了！”
平原君赵胜面色凝重，对着御座上面沉似水的赵偃，以及殿内一众文武重臣，声音激昂。
“秦国国运骤然大盛，其势如燎原烈火！昨日异象，诸位皆有感应，绝非偶然！
此乃天示预警，秦之虎狼之心，已昭然若揭！若再坐视其壮大，我赵国，乃至山东列国，必亡于秦手！”
老将廉颇须发皆张，声如洪钟：“平原君所言极是！秦国此番异动，非同小可。白起那厮用兵如神，若再得此天佑，其兵锋之利，恐难想象！
合纵！必须再行合纵之策！联魏、韩，说楚、齐，共抗暴秦！”
赵王环视群臣，见无人反对，终于下定决心：“好！平原君，合纵之事，由你全权负责！速遣使节，分赴各国，陈说利害！务必将秦国此番异动之危害，告知诸王！”
魏国，大梁。
信陵君魏无忌手持来自赵国的密信，眉头紧锁。
他望向西方，仿佛能感受到那股尚未完全平息的、令人心悸的国运余波。
“王兄。”
他对魏安厘王道：“赵国使者已至，言及合纵。秦国国运暴涨，确为事实。无忌以为，此非虚言恫吓。
秦人若得势，首要目标，必是我魏国与韩国。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联合。”
魏王本就对秦国畏惧如虎，此刻更是心慌意乱：“王弟以为可行？可能成功？”
魏无忌目光坚定：“事在人为！只要列国能暂弃前嫌，同心戮力，未必不能遏制秦势！臣弟愿亲赴邯郸，与平原君共商合纵大计！”
韩国，新郑。
韩王几乎没有任何犹豫？
在接到赵国使者的游说后，立刻如抓住救命稻草：
“合纵！必须合纵！秦国稍有异动，寡人便寝食难安，如今国运如此……这是要亡我韩国啊！
快，答应赵国，我韩国愿倾尽全力，参与合纵！”
他甚至主动提出要提供更多的粮草和金帛，只求能将秦国兵锋引向他处。
楚国，郢都。
楚景王看着案几上巫咸族大祭司那份语焉不详、只说“星象有异，缘由待查”的密报，又听着殿下令尹和群臣关于秦国异动、是否参与合纵的激烈争论，心中烦躁不已。
“合纵？谈何容易！”
一位老臣叹息。
“上次合纵，劳师动众，却无功而返。如今秦国气势更盛，那白起凶名更甚，岂是易与之辈？”
但也有主战派慷慨陈词：“正因秦国气势更盛，才更不能坐视！若让秦国消化了此番天佑，下一个目标，必是我楚国！此时不争，更待何时？”
楚景王揉着额角，难下决断。
他既怕秦国，又担心合纵损耗国力，更对巫咸族暧昧的态度心存疑虑。
最终，他采取了拖延之策：“且看赵国如何联络，魏、韩是何态度，再行定夺。令尹，你先与赵国使者接触，探探虚实。”
齐国，临淄。
齐王建的态度最为暧昧。
稷下学宫中，针对此事争论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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