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漕帮帮主的会面定在次日午时,在此之前,司徒岸与凌无双决定利用晚间时间,继续在杭州城内探查。
恰逢上元节刚过不久,城内余兴未消,几处繁华街市依旧张灯结彩,举办着规模不小的夜市灯会。
人流如织,摩肩接踵。
各式各样的花灯将夜晚映照得如同白昼,小贩的叫卖声、杂耍艺人的喝彩声、孩童的嬉笑声交织在一起,汇成一曲热闹非凡的市井交响。
司徒岸与凌无双依旧作客商与账房打扮,混在人群中。
他们并非真有闲情逸致赏灯,而是因为接到线报,近日有人在灯会附近的暗市中,交易一些来路不明的南洋香料,其种类与苏家船队所载货物高度重合。
这或许是一条追查货物去向的线索。
两人在熙攘的人流中缓缓前行,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摊贩和行人,不放过任何可疑的迹象。
“大人,那边。”
凌无双眼神微凝,低声示意。
只见不远处一个相对僻静的角落,有几个看似普通的货郎,但他们的摊位上的货物,却用粗布半遮半掩,偶尔露出的匣子里,隐约可见色泽独特的香料和品相极佳的珍珠。
司徒岸微微颔首,两人不动声色地靠近。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接近那几个货郎时,一阵喧闹的喝彩声和涌动的人潮,恰好将他们隔开。
原来前方一个巨大的灯谜擂台吸引了大量人群,将道路堵得水泄不通。
凌无双蹙眉,试图绕行,却被兴奋的人群推搡着,反而离目标更远了。
司徒岸在她身侧,用未受伤的右臂虚虚地护着她,避免她被拥挤的人流撞到。
“暂且等等,人群稍散再过去。”司徒岸在她耳边低语,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
凌无双有些不自在地偏了偏头,嗯了一声。
既然一时过不去,两人的目光便不由得被那热闹的灯谜擂台所吸引。
擂台上悬挂着数十盏制作精美的花灯,每一盏下面都垂着一张彩笺,上书谜题。猜中者便可赢得相应的花灯。主持擂台的是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正捻须微笑,看着台下争相竞猜的才子佳人。
其中一盏玉兰花灯做得尤为精致,白玉般的花瓣薄如蝉翼,花蕊处点缀着细小的明珠,在灯光下流转着温润的光华,吸引了众多女子的目光。
其下的谜题也颇为风雅:「寒梅着花未」(打一节气)。
台下众人议论纷纷,有猜“立春”的,有猜“雨水”的,却都被老者摇头否定。
凌无双自幼习武,于诗词一道并不算精通,看着那谜面,只觉得有些熟悉,却一时想不起出处,目光不由得在那盏精致的玉兰花灯上多停留了片刻。
司徒岸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唇角微不可察地弯了弯。
他并未询问,而是径直上前一步,对那主持擂台的老者拱了拱手,清越的声音在喧闹中格外清晰:“老先生,这‘寒梅着花未’,可是出自王右丞的《杂诗》?”
老者眼睛一亮,抚掌笑道:“这位公子好学识!正是‘君自故乡来,应知故乡事。来日绮窗前,寒梅着花未?’”
司徒岸从容接道:“诗中问的是寒梅是否开花,意指冬去春来,万物更新之象。
而梅花通常于冬末春初绽放,恰逢……‘惊蛰’节气前后,春雷惊百虫,万物始复苏。
故此谜底,当为‘惊蛰’。”
他话音落下,擂台周围先是一静,随即爆发出阵阵喝彩!
“妙啊!正是惊蛰!”
“这位公子真是才思敏捷!”
老者亦是连连点头,满脸赞赏:“公子高才!这盏玉兰花灯,是您的了!”说着,便亲手取下了那盏灯。
司徒岸却并未去接那盏灯,而是目光转向一旁有些怔然的凌无双,对老者道:“可否将这玉兰花灯,换成那支作为奖品的玉簪?”
众人这才注意到,擂台一侧的奖品架上,除了各色花灯,还有一支样式简洁大方的白玉簪,簪头雕成含苞待放的玉兰形状,玉质温润,与那玉兰花灯相得益彰。
老者一愣,随即了然一笑,从架上取下那支玉簪,递给了司徒岸:“自然可以,公子请。”
司徒岸接过玉簪,在众人或羡慕或好奇的目光中,转身走到凌无双面前。
灯火阑珊,映照着他温润的侧脸和深邃的眼眸。他将那支玉簪递到她面前,语气平淡自然,仿佛只是完成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看你方才似乎喜欢那盏灯,灯不便携带,这簪子倒也雅致,权当……今日暗访的彩头。”
凌无双完全没料到他会如此,看着眼前那支雕刻精美的玉簪,和他那双仿佛能吸纳入所有光线的眸子,一时竟忘了反应。周围人群的目光让她脸颊微微发烫,心跳也不受控制地加快了几分。
“大人……这……”她有些无措。
“拿着。”司徒岸不由分说,将玉簪塞入她手中,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她的掌心,带来一丝微凉的触感。
玉簪入手温润,带着他指尖残留的温度。凌无双握紧了簪子,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蚋:“多谢……大人。”
司徒岸看着她微红的耳根和难得露出的窘态,眼底的笑意加深,却也没再说什么,只是淡淡道:“人群散了,该去办正事了。”
他率先转身,朝着之前那几个可疑货郎的方向走去。
凌无双握紧手中的玉簪,深吸一口气,将心中那丝异样的悸动压下,快步跟了上去。
只是那支玉簪,仿佛带着灼人的温度,被她小心翼翼地收进了袖中。
夜市灯会,猜谜赢簪。
这本不该出现在查案过程中的插曲,却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漾开了圈圈涟漪。
而那追踪线索的正事,仍在继续。
(第41章已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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