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的中午，林薇刚刚完成工作，回到休息室，手机就震了。
掏出来一看，是陆沉舟发来的微信。心跳忽然变快了，她指尖顿了顿才点。
“林护士，今天下午三点有时间吗？关于李健同志的后期康复方案，想请你到部队训练场评估下环境，给一些专业建议。可以的话我派高远去医院门口接你。”公事公办的语气，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
她对着屏幕思考了两秒，回复道：“可以，有时间，下午正好休息，那我们下午见。”反正她也很好奇，那个属于他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两点三十分，林薇打开衣柜翻了翻，最后选了身米白色的休闲套装——去部队穿裙子毕竟不太方便。将要带的东西装进帆布包里，便快步走到医院门口，远远就看见高远站在一辆军绿色越野车旁。
“林护士，这边！”高远笑着挥手，跨步迎上来替她拉开了副驾车门，“首长特意交代，让我提前在这儿等您，省的久等。”
林薇坐进车里，系好安全带，就听见高远补充道：“车子是营里的通勤车，平时拉物资比较多，可能没那么舒服。”
“没关系的，高参谋，辛苦你还来接我。”林薇笑着摇头。
车子一路驶向城郊的驻训地，市区的高楼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开阔的田野和起伏的山峦，稻田在风中摇晃着，蝉鸣声从车窗缝里钻进来，混着泥土的味道，比医院的消毒水味好闻多了。
大概半小时后，车子开到一处戒备森严的大门。门口的哨兵站得笔直，看到车牌，立刻抬手敬礼，动作利落。高远降下车窗回礼，铁门缓缓打开……
营区里的路很宽很长，两边的营房整整齐齐，墙面上刷着“听党指挥，能打胜仗”的红色标语，连路边的白杨树长得笔直，叶子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偶尔有穿着作训服的士兵走过，步伐统一，一丝不苟。
车子最终停在一片开阔的训练场。高远先下车，指了指场地里：“首长在那边等您。”
林薇推开车门，一眼就看到了场地中央的那抹身影上。
陆沉舟一身迷彩作训服，衣服包裹着他的身形，更显得宽肩窄腰，双手随意放在腰带上，挺拔如松，给人不怒自威的感觉。他正站在一队训练障碍跑的士兵面前，作训服都被汗水浸透，可没一个人敢停下。陆沉舟站在旁边，面容冷峻，眼神犀利的扫过每一个士兵的动作。
“速度呢！都没吃饭？”他的声音并不高，却带着穿透力，“3号，低姿匍匐动作变形了，练50遍！”
被点到名的士兵立刻停住，转身就重新趴在泥地里，手臂撑着地面往前爬，一遍又一遍。
陆沉舟的目光又落在另一个士兵身上：“2号，等什么呢？战场上速度就是时间！加速！”
那士兵浑身一震，手脚瞬间快了起来，攀爬障碍时甚至带起了一阵风。
林薇脚步站在原地，心里有些害怕，仿佛下一秒就会说到自己身上。眼前的陆沉舟和她在医院碰到的陆沉舟完全不一样，这是他的绝对领地，他是这里的主宰！眼前的他，更冷静、更严厉，甚至带着强大的压迫感。
“首长带兵一直以很严厉。”高远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带着点解释的意思，“严是严了点，但都是为了他们好。你想啊，到了作战中，容不得一分一毫的疏忽，那可就不是受点伤的事情了，你的生命都有可能受到威胁，甚至是你的战友。”
林薇点点头，这个道理她懂。在医院见多了伤员，她比谁都清楚“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这句话的意义所在。可亲眼看着这场景，心里还是被震了一下——那些士兵没一个人叫苦，连呼吸都透着股不服输的劲。
她安静地站在边上，没有打扰。陆沉舟早就看见她了，却没有过来，依旧盯着士兵训练，直到将整组动作盯完，才跟旁边的教官交代了两句，迈步朝她走过来。
他走得很稳，每一步都带着军人的节奏。离得近了，林薇能看清他脖子上的汗珠，没入衣领，作训服的裤腿上还沾着泥印，显然刚刚跟士兵一起练过。
“林护士。”他开口，声音里还带着点训话后的沙哑与磁性，却比刚才温和了些，“麻烦你跑一趟了。”
“不麻烦，首长。”林薇笑了笑，顺着他的话说，“李健的康复确实要结合归队后的训练强度，来看看环境很有必要。”
陆沉舟点点头，目光在她脸上停了一瞬，那眼神像是在判断她是不是真这么想，又像是随意一瞥，很快就移开了。“我带你看看几个主要的训练区域。”
他在前边走，林薇跟在他身侧。两人沿着训练场走，陆沉舟一边走一边介绍，语速不快：“这边是四百米障碍区，有矮墙、深坑、独木桥、铁丝网，士兵每天要练三组；前面是战术攀爬区，最高的墙有三米五，那边是格斗训练场，平时会有对抗训练，容易受伤……除了长跑和负重，这些是李健归队后一些基础的体能训练”
林薇很认真的听着，手里悄悄拿出准备好的纸笔记录下来重要内容——哪些设施会用到腰腹力量，哪些动作容易损伤关节，哪些训练需要控制强度。偶尔她也会问一两句：“首长，李健归队后，大概每天会训练多久？”“这些障碍有没有调整难度的可能？”
陆沉舟都答得很简洁，没多余的话，全程都透着“工作交流”的意思。
可就在他们走到模拟作战区域时，意外突然发生了。
一个新兵正在翻越三米高的高墙——那墙顶端有模拟的铁丝网，需要双手撑住墙沿，翻身跳下去。大概是太紧张，又或是体力跟不上，那新兵手刚撑住墙沿，脚下突然一滑，整个人直接从墙上摔了下来，重重砸在下面的软垫上。
随着“咚”的一声闷响，那新兵立刻蜷缩起来，脸色惨白，双手抱着小腿，疼得直抽气，声音都发颤：“啊……我的腿……”
“停！”陆沉舟的声音瞬间冷了下来，训练立刻停了。他眉头紧锁，大步朝那边走去。甚至比旁边的教官走得还快，第一时间蹲在了那新兵身边。林薇也赶紧跟了过去。
“哪里受伤了？”陆沉舟的声音沉着冷静，却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报……报告首长……小腿……”新兵疼得满头大汗，说话都断断续续的。“别动！”陆沉舟按住他的肩膀，头也不回地喊：“医务兵！”
林薇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快步上前，蹲在陆沉舟旁边：“让我先看看吧。”
陆沉舟抬头看了她一眼，像是想到了什么，随即微微侧身，给她让出了位置：“好，麻烦了。”
林薇先轻轻摸了摸新兵的小腿——没有开放性伤口，但小腿已经肿了起来，一碰到胫骨的位置，新兵疼得叫出声。她又让新兵试着动了动脚踝，发现脚踝能活动，但小腿一动就剧痛。
“大概率是胫腓骨骨折，”她抬头，语气肯定，看向刚跑过来的医务兵，“需要先用夹板固定，然后立刻送医院拍片子，确认骨折位置。”
“按她说的做！”陆沉舟立刻对医务兵下令，目光却落在林薇身上，她的动作很轻，很稳，手指检查新兵腿伤时，眼神专注，这模样，和医院里那个给病人换药、轻声细语的林护士重叠，又好像有哪点不一样，多了点果断和利落。
医务兵很快拿来夹板和绷带，林薇在旁边指导，教他怎么固定才能避免二次损伤。陆沉舟指挥旁边的士兵疏散开，让空气流通，又叮嘱两个士兵帮忙抬担架。
几分钟后，夹板固定好，两个士兵小心翼翼地把新兵抬上担架，送去医院。
训练场上重新安静下来，可气氛还是有点紧张。所有士兵都站在原地，目光齐刷刷地看向陆沉舟，等着他下指令。
陆沉舟环视了一圈，眼神犀利。
“都看见了？”他的声音在空旷的训练场上回荡，每个字都砸在士兵心里，“训练场就是战场，一点疏忽就能让你躺进医院，甚至丢了性命。都给我认真训练，别等真到了战场上，才知道后悔！听明白没有！”
“明白，首长！”士兵们齐声喊，声音震得周围的树枝都晃了晃。训练重新开始，这次没人敢松懈，连呼吸都变得小心。
陆沉舟这才转回头，看向林薇：“刚才，谢谢。”
“不客气，首长。”她刚想再说些什么，就被陆沉舟打断了。他飞快地移开目光，看向远处的训练队伍：“我让高远先送你回去，今天的建议，我会跟康复师对接。”
说完，他对着林薇微微颔首，转身就往训练场中央走去。高远走了过来，适时的问：“林护士，我送您回去吧。”
林薇点点头，跟着高远往车边走。走了两步，她还是忍不住回头，烈日下，陆沉舟正在示范战术匍匐的动作。他趴在泥地里，手臂撑着地面往前爬，动作迅捷得像一只猎豹，每一个转身、每一次卧倒，都精准得没半点偏差。
可林薇的脑子里，担心的却是他的腰伤，这样在泥地里匍匐，他的腰……
车子缓缓开出营区，铁门在身后关上，隔绝开了她与陆沉舟的世界，训练场上的口令声也渐渐的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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