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迟了一个时辰的早朝终于开始，金銮殿内烛火通明。
官员们按品级站定，都以为此次不过是论功行赏的庆功会，只需听宣领赏，不会有什么波澜。
皇帝坐在御座上，脸色尚带着几分喜色，开口却直奔主题：
“大同大捷，诸位卿家功不可没，今日便论功行赏。”
“牛继宗固守孤城，封镇国将军；”
“雁门关守将协同有功，升从三品；皇家供奉护驾得力，各赏黄金百两……”
旨意一条条宣读，殿内官员们或面露喜色，或暗自点头，气氛还算融洽。
可当皇帝提到“战后安置需拨款抚恤”时，户部尚书忽然出列，脸色凝重地躬身道：
“陛下，臣有本奏。”
皇帝点头：
“说。”
“臣已核算过此次大同战事的开销——借粮、军饷、开拔运费，再加阵亡将士的抚恤银，总计需银六百七十万两。”
户部尚书声音发颤，
“除去国库拨付的五十万两，以及此前众官员、勋贵捐赠的五百万余两，仍有……仍有一百万两的缺口！”
“什么？！”
这话一出，金銮殿内瞬间炸开了锅。
皇帝听到“六百余万两”的数字，猛地从御座上直起身，语气满是难以置信：
“你再说一遍？总共花了六百万两？”
他手指着殿中，声音都有些发颤，
“此次大同战事虽险，可前后不过半月，涉及士兵满打满算也才十几万，怎么会花到这个地步？”
金銮殿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集中在户部尚书身上。
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捧着账本快步走到殿中，躬身回道：
“陛下息怒，臣这就给您细算这笔账。”
“首先是将士抚恤。”
户部尚书翻开账本，声音清晰，
“此次战事凶险，陛下此前特旨，阵亡将士的抚恤银翻倍，从原定的二十五两提至五十两。”
“据统计，大同守军和雁门关士兵共阵亡四万一千人，单这一项，就需银二百零五万两。”
皇帝眉头紧锁，沉默不语——抚恤翻倍是他亲口下令，为的是安抚军心，此刻自然无话可说。
“其次是粮草开销。”
户部尚书继续道，
“战事期间，各地粮价暴涨，原本一石粮一两二钱，战时直接涨到二两五钱，翻了一倍还多。”
“十几万将士半月消耗的粮草，再加上运粮途中的损耗，总共花了一百八十万两。”
“运粮费用也不能少。”
他顿了顿，又道，
“为了赶时间，粮队走的是加急路线，雇佣的民夫和车马费用比平日高三倍，再加上沿途护送士兵的军饷，这又是六十万两。”
“最后是兵器损耗和补充。”
户部尚书合上账本，语气沉重，
“大同城头的投石机、弓箭损毁大半，战后需重新打造补充；”
“雁门关士兵的刀枪盔甲也损耗严重，总得给他们换新的。这两项加起来，又是一百七十五万两。”
他掰着手指算完，躬身道：
“陛下，这几项加起来，正好是六百二十万两。除去国库拨款和捐赠的五百二十万两，才会有一百万两的缺口。”
皇帝听完，靠在御座上，脸色越发难看。
他原以为翻倍抚恤已是最大开销，却没料到粮价暴涨、运粮费激增和兵器损耗竟占了大头，几样叠加，才凑出这惊人的六百万两。
“粮价怎么会涨这么快？”
皇帝语气冰冷，带着一丝怒火，
“难道就没人管管？”
“陛下，战时粮商囤积居奇，各地州府虽有调控，可远水解不了近渴。”
户部尚书苦着脸回道，
“而且女真此前袭扰粮道，不少粮商怕出事，宁愿囤粮也不愿外销，粮价自然压不下来。”
殿内官员们也纷纷点头——战时粮草紧缺，粮价暴涨是常事，只是这次涨得太狠，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贾政站在队列中，心中也是一惊。
他此前只关注战事胜负，竟没留意到后勤开销如此惊人。
这六百万两几乎掏空了国库，后续若再遇战事，朝廷恐怕连应急的银子都拿不出来了。
皇帝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
“这笔账，你先整理成册，明日呈给朕。今日先议赏，缺口的事，容后再议。”
话虽如此，他脸上的疲惫和焦虑却藏不住——这一百万两的窟窿，怕是没那么好填。
原本放松的气氛荡然无存，官员们纷纷交头接耳，脸上满是震惊——谁也没想到，一场大捷背后，竟藏着这么大的国库窟窿，这简直是把大隋的“家底”底裤都给拔了出来！
“怎么会有这么大的缺口？”
一名老臣忍不住开口，
“之前不是说国库尚有结余吗？”
户部尚书苦着脸回道：
“此前结余本就不多，又赶上去年江南水灾、今年大同战事，层层消耗下来，早已捉襟见肘。若不是官员勋贵们捐了些，缺口只会更大。”
皇帝的脸色也沉了下来，手指敲击着龙椅扶手：
“一百万两……这钱从哪来？总不能让阵亡将士的家属寒心，也不能让前线士兵饿着肚子！”
殿内瞬间陷入死寂，官员们你看我、我看你，没人敢接话。
贾政站在队列中，眉头也皱了起来——他虽早知道国库不丰，却没料到窘迫到这个地步。
这一百万两不是小数目，若是凑不齐，不仅战后抚恤成问题，后续边防军备也会受影响，刚稳下来的局面恐怕又要生变。
礼部尚书周文清此刻也顾不上“勤政”的话题，急声道：
“陛下，臣以为可再向勋贵世家征捐，或暂借民间富商银两，先解燃眉之急！”
“征捐？”
一名勋贵出身的官员立刻反驳，
“此前已捐过一次，再捐怕是难了！民间富商更不用说，他们怕朝廷借了不还，未必肯出手！”
争论声再次响起，金銮殿内的气氛比讨论大同战事时还要紧张。
贾政看着眼前的乱象，心中暗自叹气——原以为大捷之后是安稳，没承想又冒出个国库缺口的难题，这大隋的江山，果然处处都是隐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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