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艘悬挂着英国东印度公司旗帜的盖伦船，正以最快的速度向着欧洲航行。
船长室内，一个名叫乔纳森的英国商人，正就着摇曳的油灯，奋笔疾书。
他的手在抖，不是因为风浪，而是因为回忆。
“亲爱的董事先生，我向上帝发誓，我接下来所写的每一个字，都非酒后胡言，更非旅途产生的臆想。”
“我看见了东方的神迹。”
他停下笔，脑海中那头钢铁巨兽咆哮而过的景象，让他再次感到窒息。
那股力量，那种一往无前的气势。
“它靠燃烧黑色的石头前进，肚子里喷出白色的浓烟，发出的吼声能震彻天地。”
“它的速度，超过了我们最好的驿马快信，一天之内，就能将一座城市的货物，搬到另一座城市。”
“大明的皇帝，称它为天穹一号，而那些匍匐在地的本地人，则叫它国运巨龙。”
他写到这里，感到一阵无力。
他知道，这些文字传回伦敦，只会被当成一个疯子的呓语。
但他必须写。
“先生，忘记我们之前所有的计划吧。什么用炮舰打开市场，什么用商品腐蚀他们的贵族，都忘了。”
“我们面对的，不再是那个可以用几艘船就吓住的古老帝国。”
“一头沉睡的雄狮已经苏醒。”
“愿上帝保佑英格兰。”
三个月后，伦敦。
东印度公司的总部内，一场激烈的争吵正在进行。
“疯了！乔纳森一定是疯了！”一名董事将信纸拍在桌上，“燃烧石头的铁车？比马还快？他怎么不说他看见了真正的龙？”
“但是，荷兰人也送来了相似的报告！他们的描述几乎一模一样！”另一人反驳道。
当第三封来自葡萄牙使节的密信，也描述了同一个怪物时，会议室内的喧闹消失了。
一种诡异的集体静默。
公司最大的股东，一位肥胖的爵士，手中的烟斗滑落，摔在地上，但他毫无反应。
“如果……这是真的呢？”一个年轻董事的声音在发抖，“那意味着什么？”
没人能回答。
这种未知，带来了比炮舰更直接的恐惧。
法兰西，巴黎。
摄政的红衣主教马萨林，听着大臣宣读来自大明使馆的密报，他把玩着十字架项链的手指停了下来。
“东方人的夸大之词。”他嘴上这么说。
“阁下，但是多方信源都指向了同一个事实。”
马萨林站起身，走到地图前，手指落在大明的位置。
作为欧洲最狡猾的政治家，他嗅到了一股足以颠覆世界格局的气息。
“派人去。”他最终下令，“用尽一切办法，我要知道，那条所谓的铁龙，究竟是真实的，还是一个东方骗局。如果是真的……我要它的图纸！”
罗马教廷。
一位枢机主教将这份报告视为东方异端的最新罪证，他激动地在胸前划着十字。
“这是亵渎！这是对上帝造物秩序的公然挑战！”
“那个东方皇帝，一定与魔鬼签订了契约！他用黑色的石头驱动那钢铁魔兽，那是地狱的能量！”
“必须组织一支最虔诚的舰队，去净化那片被异端技术污染的土地！”
而在伦敦的另一处，格雷欣学院的学者们，围着一张根据商人描述绘制的草图，爆发了前所未有的争论。
“这不可能！违反了我们所知的一切力学原理！”一位老学者喊道。
“可报告里说，它能将直线往复运动，转化为稳定的圆周运动！你看这个连杆结构，天呐，这是何等精妙的设计！”
一位热衷机械的学者面色涨红，“还有锅炉！报告说它能承受巨大的内部压力，这需要何等坚韧的钢材？我们的冶炼技术，做不到！”
“我们必须拿到实物！”
“不！我们必须拿到它的设计图纸！这……这是新时代的钥匙！”
他们第一次意识到，在那个遥远的东方，一门他们完全不了解的，全新的科学体系，已经发展到了一个可怕的高度。
奥斯曼帝国，伊斯坦布尔。
苏丹易卜拉欣一世，独自坐在宫殿里，反复看着使者用密信写来的亲笔信。
信中没有太多华丽的辞藻，只有冰冷的数据。
时速、载重、成本。
他看不懂那些复杂的机械原理，但他看得懂这些数字代表的力量。
他想起祖辈们曾将东方视为予取予求的肥羊。
但现在，这头羊，已经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长出了钢铁的爪牙和燃烧的犄角。
它变成了一头他完全不理解，也完全无法对抗的猛兽。
良久的沉默后，他将信纸投入火盆，看着它化为灰烬。
一个念头，在他心头升起。
永远不要与这个新的大明为敌。
日本，江户城。
德川幕府的将军德川家光，面如死灰地看着特使德川赖宣写的信。
信里没有太多细节，只有一句话。
“神威如狱，不可为敌，若不臣服，国将不国。”
德川家光猛地站起身，召集了所有在江户的大名。
他将信传给每一个大名看。
当最后一个人看完后，整个大厅鸦雀无声。
德川家光拔出自己的佩刀，狠狠地插在面前的地板上。
“自今日起！”他的声音嘶哑。
“凡对大明不敬者，视为叛国！杀无赦！”
整个日本，陷入了对那个强大邻居的深深恐惧之中。
而在遥远的大明京师，西山煤矿的深处。
一群编号从001开始的日籍矿工，正蜷缩在阴暗潮湿的角落里，啃着冰冷的窝头。
他们听着矿上的监工，眉飞色舞地谈论着天穹一号的通车大典，谈论着那个日本特使是如何被吓得屁滚尿流，跪地求饶。
风间，也就是001号，麻木地听着。
他看向自己那双被煤灰和伤口覆盖的手，再也看不到一丝剑客的痕迹。
他知道，自己，以及自己的国家，最后的希望，都在那声火车的鸣笛中，被彻底碾碎了。
他回不去了。
这辈子，都回不去了。
紫禁城，御书房。
随着潜伏在各国锦衣卫传回的消息，朱由检的系统界面上，一张巨大的全球地图正在闪烁。
来自世界各地的反应数据，被汇总、分析，最终转化为一行行清晰的标签。
【区域：欧洲。状态：技术潜在竞争者。处理方案：观察，信息压制。】
【区域：奥斯曼。状态：衰落的区域障碍。处理方案：忽略。】
【区域：日本。状态：待格式化的首要资源点。处理方案：准备同化。】
朱由检在地图上扫过，最终，落回了大明帝国的版图之内。
外部的威胁已经数据化，并制定了应对预案。
但系统内部，新的问题正在涌现。
【系统提示：工业化进程已启动。京津物流效率提升，初步商业变革已发生。】
【警告：检测到新的社会结构冲突。工厂模块即将上线，其所需的大规模自由劳动力与当前士农工商及土地宗族绑定的社会模式存在1.7级结构性冲突。】
【建议：启动社会结构优化预案。】
朱由检的目光，投向了地图上天津卫的位置。
在那里，第一座工业时代意义上的纺织工厂，已经开始招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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