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草堂大厅,今日的气氛与往常截然不同。
原本宽敞肃穆、弥漫着清苦药香的大厅,此刻虽未入满为患,却也坐下了二三十人。除了百草堂几位有头有脸的医师、管事作陪,更多的则是闻讯赶来的天青城其他药堂主事、颇有名气的游方郎中,甚至还有一些对医道感兴趣或纯粹看热闹的修者。众人的目光,或明或暗,都聚焦在大厅中央那片特意空出的区域。
田作荣安然坐于客位,身后依旧是沉默如山的凌风与铁山。他的对面,主位之上,王杞医师轻抚长须,看似气定神闲,眼底却藏着一丝志在必得的精光。在王杞身侧及稍后位置,还坐着两位百草堂的医师,一人面容冷峻,一人眼神闪烁,皆是不苟言笑,气息沉凝,显然是为王杞助阵而来。
这场“坐堂论道”,从一开始,就充满了不对称的意味。一方是扎根天青城数十年、底蕴深厚、人际关系盘根错节的百草堂,一方是名不见经传、仅凭一例奇症崭露头角的年轻外来者。在大多数人看来,这更像是一场前辈对后进的“提点”,或者说,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围猎”。
“田神医年轻有为,令人艳羡。”王杞率先开口,声音平和,却自带一股久居上位的压迫感,“老夫浸淫医道数十载,于《百草纲目》、《灵枢秘要》等先贤典籍略有心得,元炁修行亦勉强踏入‘凝炁化形’中期,深知医道之艰深,如涉渊海。今日能与田神医这等后起之秀论道,实乃幸事。不如,便从一些常见却易生误区的药材辨性开始,如何?”
他看似客气,实则句句都在强调自己的资历、理论根基与修为优势,无形中给田作荣施加压力。
“王医师请。”田作荣神色不变,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姿态从容不迫。
王杞微微颔首,问道:“‘赤炎果’性烈,常作破瘀通络之用,然其火毒亦需慎之又慎。依田神医之见,若遇一病患,体内寒瘀凝结过甚,寻常温通之药难入,需用此果,当以何药佐使,既能助其破瘀之效,又可化解其火毒,且不伤患者本就虚弱的元气?”
这个问题颇为刁钻,不仅考验对赤炎果药性的理解,更涉及君臣佐使的配伍之道,以及对患者整体状况的把握。厅内不少懂行的药师都微微点头,露出思索之色,觉得王杞此题出得老辣。
田作荣几乎未加思索,淡然答道:“赤炎果火毒,源于其性暴烈难驯。若佐以三百年份以上的‘幽寒苔’,取其至阴之性,并非简单中和,而是以阴导阳,将赤炎果的暴烈火气转化为持续温和的渗透之力,更利破除深层次寒瘀。同时,可辅以少量‘玉髓芝’粉末,玉髓芝性平和中正,富含生机,可在破瘀同时,护住患者心脉与主要经脉,避免元气被药力所伤。三者比例,需视患者寒瘀深浅与元气强弱而定,通常以赤炎果一份,幽寒苔一份半,玉髓芝粉半份为基,酌情增减。”
他回答得条理清晰,不仅给出了方案,更点明了药理转化的关键在于“以阴导阳”,而非粗暴中和,并且给出了具体的配伍比例思路,专业性极强。
王杞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他没想到田作荣回答得如此迅速且精准,尤其是提到“幽寒苔”的用法,并非主流医书常见记载,更像是一些古老流派的秘传心得。他身侧那位面容冷峻的医师突然接口,声音冰冷:
“幽寒苔罕见,玉髓芝价昂。若寻常人家,无力承担此等药材,又当如何?”
这是从实用和成本角度发难了。
田作荣看向他,平静道:“医者当因地制宜,量力而行。若无幽寒苔,可用十年以上‘冰心莲’莲子芯替代,虽效果稍逊,亦能导引部分火毒。玉髓芝若无力承担,则可加大‘蕴元草’用量,并辅以金针刺穴,于用药前先行护住心脉与丹田,只是此法对施术者元炁掌控要求更高,需慎之又慎。”
他不仅给出了替代方案,还点明了不同方案的优劣与风险,考虑周全,让人挑不出毛病。
另一位眼神闪烁的百草堂医师立刻跟进,抛出一个更偏门的问题:“田神医对‘元炁逆冲,走火入魔’导致经脉错乱、神智昏聩之症,有何见解?此症凶险,常规安神定魂、疏导元炁之法往往收效甚微。”
这个问题已经超出了普通药材范畴,涉及修行领域的疑难杂症,极为考验医者对元炁与人体关联的深刻理解。
厅内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屏息凝神。走火入魔是修者大忌,救治极难,百草堂以此发问,近乎刁难。
田作荣略微沉吟,方才缓缓道:“此症根源在于失控的元炁破坏了自身神魂与肉身的平衡联系。常规安神药物,如同隔靴搔痒,难以触及混乱的元炁核心。首要之务,非是强行疏导或镇压,而是‘定源’。”
“定源?”王杞皱眉,这个词他未曾听闻。
“不错。”田作荣解释道,“需以特殊手法,或以针,或以炁,暂时截断或极大延缓失控元炁对‘神阙’、‘膻中’、‘百会’这三处关联神魂与周身元炁总枢的冲击,创造一个短暂的‘平静窗口’。在此窗口期内,再以极温和的魂属性元炁或药物,如‘安魂木’屑熏香,徐徐浸润安抚受创的神魂,待其稍稳,方能谈得上后续的元炁梳理。顺序若错,贸然梳理元炁,只会加剧神魂创伤,甚至导致彻底疯癫。”
他一番言论,如同在众人面前推开了一扇新的窗户,展示了一种迥异于常规思路的救治理念。厅内不少医师露出深思之色,甚至有人下意识地微微点头。
王杞脸色微变,田作荣的理论他闻所未闻,但细想之下,却觉得隐合至理,竟难以立刻反驳。他深吸一口气,正准备再寻更刁钻的问题,田作荣却忽然主动开口,目光扫过王杞及其身旁两位医师,语气依旧平淡:
“三位问了田某数题,田某也有一惑,想请教百草堂诸位同道。”
他不等对方回应,便径直说道:“有一病患,体内水火二炁本应相济,却呈现‘阴火灼脉’之象。此火非实火,乃虚火,源于肾水不足,无法制约心火,导致心火下灼肾阴,形成恶性循环。患者外表燥热,内里却是一片虚寒。若用寒药,则虚寒更甚,元气大伤;若用温补,则虚火更炽,灼伤阴液。当此两难之境,不知百草堂,有何良策?”
此问一出,王杞及其身旁两位医师,脸色瞬间变得精彩起来。
田作荣所描述的“阴火灼脉”之症,极其罕见且棘手,正好戳中了百草堂理论体系中的一个模糊地带!他们依循的传统治法,在此症上往往陷入田作荣所说的两难境地,难以取得理想效果。
大厅之内,一片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从田作荣身上,转移到了面色变幻不定的王杞三人身上。
攻守之势,在这一问之间,悄然逆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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