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死寂。
仿佛连时间本身都被那道纯白光束冻结、粉碎。
垃圾山系统湮灭残留的最后闪光,狼狈地凝固在污浊空气里,如同宇宙背景上一块丑陋的疤痕。
光芒的核心,是秦一。
足以将星球化为基本粒子、将这方空间彻底格式化的抹杀之力,结结实实笼罩着他。
冰冷,无情,带着凌驾一切规则之上的傲慢。
秦一消失了。被那代表寰宇秩序的纯白彻底吞没。
“秦一——!!!”
少女破碎的尖啸撕开冻结的死寂。
白小天挣扎着从冰冷的地面撑起半边身体,嘴角蜿蜒的血线在苍白如雪的脸颊上触目惊心。
那双总是冰封理智的丹凤眼,此刻只剩下灭顶的绝望和不顾一切的疯狂。
缠绕秦一左腕的寒冰意志锁链早已断裂,只在她腕间留下几道深可见骨、正涌出细小冰晶的裂痕。
她死死盯着那团吞噬一切的光,试图凝聚起最后一丝力量,哪怕只是扑过去,哪怕只是再分担一丝痛苦……
另一边,周星星刚从怨念反噬的剧烈眩晕中找回一丝意识。
她勉强抬起头,映入眼帘的就是那道宣判死亡的纯白。
“草!”一个音节,干涩变调,是她能发出的全部声音。
杏眼圆睁,瞳孔里倒映着冰冷的死亡,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瞬间冻结了她每一个细胞。
冰冷的角落里,苏梦儿的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左肩那团灰败的死气如同活物,正贪婪地向她的脖颈和胸膛蔓延,
每一次蠕动都带走她一分生机,留下刺骨的阴寒。
意识在痛苦的深渊边缘沉浮,外界的声音变得遥远而模糊。
唯有那道毁灭性的白光,穿透她紧闭的眼睑,带来一片纯粹的、带来终结的寒冷。
她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无法聚焦的瞳孔艰难地转动,颤抖的左手无力地抬起,
向着白光的方向伸去,指尖在冰冷的空气中徒劳地抓挠,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破碎气音。
死亡,是此刻唯一的旋律。
宏大、冰冷、毫无感情波动的电子合成音再次降临,如同为这幕终曲盖上最终的印章:
“【清理单元】指令执行中……抹除进度:99%……”
“警报!底层逻辑冲突!未知防护屏障触发!能量解析……”
“警报!无法解析!无法解析!结构……概念……层级……错误!致命错误!”
冰冷的电子音,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波动,甚至带上了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惶?
就在那宣告抹杀即将完成的“99%”尾音尚未消散的瞬间——
一点微光。
在那片代表至高抹杀规则的纯白核心,顽强地、格格不入地亮了起来!
不是垃圾山系统歇斯底里的幽紫惨绿,也不是路由器那扎眼的七彩乱码。
是温润的,带着古老木质纹理光泽的微黄光芒。柔和,却无比坚韧。
光芒的来源,是秦一那只刚刚引导过毁灭洪流、此刻本该化为虚无的右手。
不知何时,那只手竟无比自然地——从右边裤兜里抽了出来。
五指修长,骨节分明,慵懒得像刚刚睡醒。
指尖,拈着一件东西。
一柄尺。
一柄毫不起眼、陈旧得边缘都磨出了包浆的木尺。
大约一尺长,深棕色,像是被无数岁月和无数只手摩挲浸润过无数次。
尺面上没有繁复的符文,只有几道歪歪扭扭、如同稚童无聊时随手画下的断续墨线。
秦一就那样稳稳当当站在灭世的光柱中央。
纯白的光芒在他周围疯狂冲刷、分解,却无法侵入他身体周围那层薄薄的微黄光晕。
他甚至微微歪了歪头,那双桃花眼因为强光下意识地眯了起来,嘴角却向上勾起一个弧度。
那弧度里,混杂着点无奈,点疲惫,甚至……有点招牌式的慵懒?
仿佛站在眼前的不是宇宙级的抹杀程序,而是个敲错了门的推销员。
他抬起了拈着木尺的右手,动作随意得像拂开眼前恼人的灰尘,又像老师准备轻敲一下捣蛋学生的课桌。
啪嗒。
那朴实无华的旧木尺尺面,平平地、迎着那道代表终极秩序的纯白光柱,轻轻一拍。
没有惊天动地的轰鸣,没有撕裂空间的爆炸。
只有一句懒洋洋的、带着点商量口吻的话语,
清晰地穿透宏大冰冷的电子音警报,回荡在死寂的空间里,
砸在每一个幸存者和那个高高在上的存在耳中:
“喂,商量个事?”
“别打手心,行不?”
话音落下的刹那。
嗡——
旧木尺表面,那几道歪歪扭扭的墨线,骤然亮起!
不再是温润的微黄,而是化作奔腾咆哮的实质光流!
一股无法言喻的磅礴意志随着光流奔涌而出,古老、浩瀚、带着一种“我说不行就不行”的绝对霸道!
光芒扫过之处,那代表至高抹杀规则的纯白光束,
如同被投入熔炉的冰雪,又似被橡皮擦抹去的铅笔画,
发出了无声的哀鸣,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瓦解、消融!
“概念禁域!确认!概念禁域!底层协议……冲突……逻辑崩溃……”
秩序监察程序那宏大冰冷的电子音彻底变了调,像一台被塞入了滚烫铁块的精密仪器,
发出刺耳的、充满逻辑混乱和认知崩塌的尖锐警报声。
那巨大的空间裂缝边缘,原本稳定流动着冰冷数据洪流的蓝金色几何纹路,
此刻如同接触不良的电路板,疯狂闪烁、扭曲、爆出一片片刺眼的电火花!
构成裂缝的“空间”本身都开始不稳定地波动起来,仿佛随时会像一个劣质的气泡般破裂。
笼罩秦一的光柱如同被掐断了源头的水龙头,迅速收缩、黯淡,
最终在距离他头顶不到半米的地方彻底溃散,只剩下空气中残留的、被木尺光芒中和掉的细微能量粒子,
如同尘埃般飘落。
绝对的死寂再次降临。
但这一次,死寂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撼和死里逃生的茫然。
白小天撑起的身体僵在原地,冰封的绝望还停留在脸上,
但瞳孔深处,那湮灭一切的白光已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那道微黄光芒笼罩下、依旧插着兜的身影。
巨大的冲击让她大脑一片空白,冰晶沿着手腕的裂痕簌簌掉落都毫无所觉。
“我……艹?”
周星星的嘴无意识地张着,那个“草”字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拖长了尾音,
变成了一个充满震惊和茫然的单音节。她用力眨了眨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被怨念反噬搞得出现了幻觉。
那破尺子……拍飞了主神派来的清道夫?
“呃……”
角落里,苏梦儿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的呻吟。
左肩啃噬的死气似乎也被刚才那惊天动地的概念碰撞所震慑,蔓延速度诡异地停滞了一瞬。
这难得的间隙,让她混乱模糊的意识捕捉到了那抹熟悉的、懒洋洋的影子。
一股难以言喻的安心感混杂着极度的疲惫涌上,
她试图看清,眼皮却沉重得如同灌了铅,视野再次陷入摇晃的黑暗。
秦一甩了甩有些发麻的右手腕。硬撼秩序监察者的抹杀指令,
即便是靠手里这柄来历不明的“概念编辑器”,反震也绝不好受。
他低头看了一眼掌中的旧木尺。
尺面上那几道墨线的光芒已经平息下去,恢复了原本的陈旧模样,
仿佛刚才那硬撼寰宇的威能只是幻觉。
但秦一知道,不是幻觉。
这玩意儿,比那天道白板路由器,霸道多了。
天道白板是强制降级、强行植入,本质还是“系统”层面的对抗。
而这木尺……它似乎直接作用于某种更底层的“设定”?规则?概念?
“啧,真是个怪物。”
秦一低声嘟囔了一句,不知是在说手里的尺,还是在说那个此刻正逻辑混乱的秩序监察者。
他抬起头,桃花眼穿过渐渐稀薄的能量尘埃,
精准地锁定了那道正在疯狂闪烁、边缘不断崩解又试图修复的巨大空间裂缝。
裂缝深处,那片流动着冰冷数据洪流的奇异虚无空间剧烈扭曲着,
冰冷的电子警报变成了尖锐的、意义不明的杂音,
如同系统濒临彻底崩溃前的最后哀嚎。
就是现在!
秦一深吸一口气,压下胸口翻腾的气血。
他右手五指猛地收紧,将那柄旧木尺稳稳握着,尺尖斜斜向上,
遥遥指向那道代表着更高维度秩序的铁幕。
他不再是商量,慵懒的声线骤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每一个字都如同裹挟着刚才湮灭抹杀光束的余威,狠狠砸向那混乱的空间裂缝:
“喂!上面那个!”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盖过了对方刺耳的警报杂音。
“程序崩溃卡死了?”
秦一嘴角那点惫懒的弧度彻底消失,眼神锐利如刀锋,锁定了裂缝深处那片疯狂扭曲的数据流核心。
他拈着木尺的右手,食指抬起,在尺面上那几道孩童涂鸦般的墨线旁——
极其缓慢地、却又无比清晰地——做了一个动作。
如同在手机屏幕上,对着一个弹窗广告,轻蔑地、毫不留情地,向左滑动。
仿佛在说:卸载吧,垃圾。
然后,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宣告最终判决般的冷酷:
“给你三秒。”
“自己卸载。”
空间裂缝的扭曲瞬间达到了顶点!
蓝金色的几何纹路如同熔断的保险丝般爆出大团刺眼的电光。
裂缝后方那片流动数据洪流的虚无空间,仿佛被投入巨石的镜面湖,掀起了滔天的数据狂澜!
无数冰冷的数据流相互撞击、湮灭、重组,
发出令人牙酸的、如同亿万玻璃同时碎裂又被强行揉捏在一起的恐怖噪音。
“卸载指令……不可识别……权限……至高权限冲突……逻辑死循环……”
“警……报……核心……协议……主……主神……第……第三……崩溃……”
冰冷的电子音彻底支离破碎,断断续续的词组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程序化的巨大恐惧和彻底的逻辑崩塌!
“主神”和“崩溃纪元”这几个破碎的音节,如同投入深水的炸弹,
在白小天和周星星的脑海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她们的瞳孔骤然收缩到了极致!
白小天冰封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情绪波动,那是震惊到几乎失语的骇然。
周星星更是倒抽一口冷气,杏眼圆睁,死死盯着那道濒临崩溃的裂缝,
仿佛想从那片混乱的数据流中挖出更多颠覆认知的信息。
然而,秩序监察程序显然没有“卸载自己”这个底层选项。
尖锐刺耳的警报声中,那道巨大的空间裂缝猛地向内坍缩!
不再试图修复,而是如同受了惊的巨兽,以一种狼狈逃窜的速度疯狂缩小!
边缘崩解的空间碎片混合着逸散的蓝金光屑和崩溃的数据流,像一阵混乱的星尘风暴。
裂缝核心,最后一点勉强维持形态的数据流漩涡猛地亮起刺眼的白光,
如同回光返照,凝聚成一道极度不稳定、充满了毁灭混乱气息的光束,
不再是抹杀,更像是程序失控前的胡乱泄愤,不顾一切地射向地面的一个角落——正是苏梦儿蜷缩的位置!
“梦儿!”周星星失声尖叫,想扑过去却根本来不及。
白小天瞳孔一缩,强行催动几乎枯竭的冰系异能,但一道细小的冰棱刚在她指尖凝聚就瞬间碎裂。
秦一眉头一皱。
找死!
他握尺的右手没有任何花哨动作,只是对着那道泄愤光束射来的方向,手腕猛地一抖!尺尖如鞭梢般凌空一抽!
啪!
一声清脆的裂帛之音。
那道混乱的白光如同被无形的巨力凌空抽爆,距离苏梦儿还有数米远就轰然炸碎,化作一片无害的能量光雨洒落。
而此刻,那道巨大的空间裂缝已然坍缩成一个极小的、疯狂旋转的幽蓝光点。
“坐标……锁定……错误……错误……错误……”
“滋啦——!!”
一声刺耳到极点的电流噪音爆发!
幽蓝光点如同烧坏的灯泡,猛地一亮,随即彻底熄灭。
最后一缕逸散的蓝金色光屑和崩溃的数据乱流,如同宇宙的叹息,缓缓消散在污浊的空气里。
只留下原地一片绝对的虚无,仿佛那里从未存在过什么裂缝。
污浊的空气重新开始流动,带着硝烟和金属湮灭后的焦糊味。
庞大的垃圾山系统彻底消失,原地只剩下一个边缘仍在缓慢流淌熔化金属的巨大深坑。
废墟,真正的废墟。
死里逃生的寂静笼罩一切。
白小天紧绷到极限的神经骤然松弛,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晃,软软向前倒去。
脱力带来的眩晕感如同潮水将她淹没。
“小天!”
周星星反应极快,强忍着同样虚弱的身体扑了过去,在冰霜少女彻底摔倒在地前险险扶住了她的肩膀。
入手是刺骨的冰凉和一片湿濡——那是白小天腕间崩裂伤口沁出的、混杂着细小冰晶的血。
冰冷的触感让周星星的手微微一颤,她看着白小天苍白如纸的脸和紧闭的双眼,
一股后怕混合着心疼涌了上来。这位一向冷静如冰的卦师,是真的在拼命。
秦一的身影动了。
他没有立刻去看白小天和周星星,而是几步走到那个蜷缩在冰冷角落的娇小身影旁。
苏梦儿的气息,细若游丝,仿佛下一刻就要断绝。
左肩上,那团灰败的死气如同活物,死死咬住骨肉,散发出刺骨的阴寒。
它正不依不饶地、一寸寸地,朝着她心脉的方向,蚕食过去!
秦一蹲下身,眉头拧紧。
他伸出空着的左手,没有去碰触那团死气,而是悬停在苏梦儿毫无血色的额头上方。
指尖,一点微弱的、温润的微黄光芒悄然亮起,与木尺同源的气息缓缓渗透下去。
随着那点微黄光芒的渗入,苏梦儿紧蹙的眉头似乎略微舒展了一丝,
急促到几乎断绝的呼吸也稍稍平缓了一丁点。
但那团盘踞在左肩的死气,只是被这股气息隔绝了蔓延的速度,
并没有丝毫消散的迹象,反而像被激怒般微微蠕动了几下,散发出更深的寒意。
“……被锚定侵蚀的死气……”秦一低声自语,收回手,眼中的凝重并未减轻多少。
这鬼东西!比他之前撕碎的任何系统怪物都扎手!
那玩意儿根本不是伤在皮肉,像蚀魂的烙毒,死死焊进了他的魂魄里!阴冷的诅咒气息针一样扎着神经,一个劲往魂魄深处钻!
嗡——!
掌心那柄不起眼的木尺猛地一震,烫得惊人!
一股奇异的压制力骤然荡开……对这无形无质却又啃噬魂魄的邪门玩意儿,它竟真有反应!
可怎么用?!
刚才那一下纯属玩命,身体比脑子快!
现在看着魂魄上那团扭曲蠕动的灰败烙印,他手心汗都下来了——
尺子的力量就在手里,却像攥着个烫手山芋,根本无从下手!
“她怎么样?”周星星扶着意识模糊的白小天,艰难地挪了过来,声音带着焦急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她看着苏梦儿肩膀上那团如同活物的死气,只觉得头皮发麻。
“暂时死不了,但这东西很麻烦。”
秦一站起身,目光扫过疲惫不堪的两人和昏迷的苏梦儿,又瞥了一眼远处钟二化身的那个凝固液态金属雕塑。
此地不宜久留。
秩序监察者狼狈逃窜,但谁知道它会不会纠集更多的“清理单元”卷土重来?
更何况,那破碎电子音里泄露的“主神”和“崩溃纪元”……信息量太大。
“带上她们,我们得立刻……”秦一话音未落。
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清晰无比的波动,骤然从脚下的大地深处传来!
紧接着,是第二股!第三股!
如同沉睡的脉搏被惊醒!
滋滋……滋啦……
无数细微的电火花,毫无征兆地从地面裸露的合金骨架、
从倒塌的混凝土废墟缝隙、甚至从空气中尚未彻底消散的能量尘埃里闪烁跳跃起来!
更诡异的是,远处那片钟二凝固的液态金属废墟,暗金色的纹路也如同接触不良的霓虹灯管,
开始疯狂地、毫无规律地闪烁起断断续续的微光!
整个空间,弥漫起一种奇特的“静电苏醒”感。
这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仅仅持续了数秒,
所有异常的电光和波动瞬间消失,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错觉。
但秦一、白小天和周星星三人的脸色,却同时变了。
白小天靠在周星星肩上,虽然虚弱,
但那双重新睁开的丹凤眼中,冰封的理智已然回归,此刻充满了惊疑。
周星星扶着她,杏眼瞪得溜圆,脱口而出:
“能量场……在自我修复?不对!是……是某种底层协议在强行重启?”
秦一没有说话,他猛地低头,看向自己紧握的右手。
那柄深棕色的旧木尺,安静地躺在他掌心。
尺身上,那几道孩童涂鸦般的墨线……
其中一道原本断开的、只有指甲盖长短的墨痕末端……
竟极其突兀地、凭空延长了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一丝丝!
如同无形的笔,蘸着宇宙的墨,在古老的尺身上,续写了一个微不可察的注脚。
秦一的瞳孔,骤然收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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