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医的石屋仿佛成了与世隔绝的孤岛,外面的血雨腥风似乎都被那层诡异的药香和莫问暴躁的呵斥声挡在了外面。易安春的日子依旧在枯燥的“治疗”和繁重的劳作中度过,左臂的伤势在莫问那味道感人、效果却出奇好的黑膏药敷贴下,飞快地愈合,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疤痕。
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碗平城的天,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
林雪来的次数越来越少,每次来,脸色都比上一次更憔悴,眉宇间的忧色浓得化不开。她带来的消息,一个比一个沉重。
“毒心秀才彻底疯了。”一次深夜,她声音沙哑,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自从运输队被袭,货物信息可能泄露后,他像是被踩了尾巴的毒蛇,展开了疯狂的报复。我们城外三个隐蔽的物资中转站被连根拔起,负责人都…遇害了。手法…是‘影煞’的风格。”
易安春默默擦拭着那把越来越锋利的柴刀,刀刃反射出他眼中冰冷的寒光。他没有说话,但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这还不是最糟的。”林雪深吸一口气,语气带着一丝颤抖,“毒心秀才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说动了盘踞在城外‘黑风寨’的那伙悍匪,许以重利,承诺城破之后共享地盘。现在,黑风寨聚集了近千号亡命之徒,日夜操练,蠢蠢欲动。加上黑龙会残余势力和‘影煞’的杀手…他们…可能要攻城了。”
攻城?!
易安春猛地抬起头!碗平城虽然不是什么军事重镇,但也有守军,有城墙!毒心秀才哪来的胆子?哪来的实力?
“守军呢?城主府什么反应?”他急声问。
“守军?”林雪苦笑一声,笑容里满是悲凉,“城主就是个傀儡,早就被黑龙会用金钱和女人腐蚀透了。守军里的大小头目,大半都收了黑龙会的好处。真打起来,他们不临阵倒戈就谢天谢地了!”
她看着易安春,眼中是深深的无力感:“我们现在能依靠的,只有一些还有良知的底层军官和自发组织起来的百姓,加上我们这些见不得光的力量…实力悬殊太大了。”
易安春的心沉到了谷底。他没想到情况已经恶化到了这种地步!这已经不是暗地里的刺杀和较量,而是即将爆发的、赤裸裸的战争!一旦城破,以毒心秀才的狠毒和黑风寨悍匪的凶残,碗平城必将血流成河,生灵涂炭!
“不能坐以待毙!”易安春霍然起身,眼神锐利如刀,“我们必须做点什么!”
“我们能做什么?”林雪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正面抗衡,是以卵击石。”
“那就从内部瓦解他们!”易安春思路飞快地转动,“黑风寨那帮乌合之众,是为利而来,内部必然有隙可乘!我们可以散播谣言,挑拨离间,让他们和黑龙会互相猜忌!还有守军,既然高层腐败,那就从底层入手,策反那些还有血性的士兵!”
林雪眼睛微微一亮,但随即又黯淡下去:“办法是好,但需要时间,也需要人手去执行。我们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和可靠的人手。”
“我去。”易安春斩钉截铁地说道。
“你?”林雪一愣,担忧地看着他,“你的伤…”
“已经好了七七八八。”易安春活动了一下左臂,动作流畅有力,“而且,我现在这个样子,混进城去,反而比之前更不起眼。”
他指了指自己因为长期劳作和风吹日晒而变得粗糙黝黑的皮肤,以及那身打满补丁的粗布衣服:“我现在看起来,就是个最普通的码头苦力或者乡下樵夫。混进黑风寨外围或者守军军营,打探消息,散播谣言,比谁都合适。”
林雪看着他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坚定,知道劝阻无用。她沉默片刻,重重点头:“好!我会给你准备好身份和必要的支援。但你必须答应我,万事小心,一旦情况不对,立刻撤退!你的命,比任何情报都重要!”
“明白。”易安春咧嘴一笑,露出白牙,“我可是很惜命的。”
接下来的两天,易安春在莫问吹胡子瞪眼的骂声中,抓紧时间进行最后的准备。他不再进行高强度的体能训练,而是专注于磨练隐匿、伪装、以及那新生的、对能量和气息的细微感知能力。他跟着莫问学习辨认几种常见的毒草和迷药,甚至厚着脸皮讨要了一些效果“温和”的、适合暗中下手的药粉。
莫问虽然骂骂咧咧,但最后还是扔给他几个小药瓶,嘟囔着:“省着点用!死了别怪老夫没提醒你!”
第三天夜里,易安春换上一身散发着汗臭和鱼腥味的破旧衣服,脸上用特殊药水涂抹得蜡黄,背着一个破旧的柴火捆,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鬼医的石屋,再次融入了碗平城危机四伏的夜色中。
他的第一个目标,是黑风寨设在城外的一个临时招兵点。根据林雪的情报,黑风寨为了扩充实力,正在大肆招揽地痞流氓和亡命之徒,条件优厚,来者不拒。
易安春很容易就混了进去。招兵点设在一个废弃的土围子里,篝火熊熊,人声鼎沸。各种奇形怪状、满脸横肉的汉子聚在一起,喝酒、赌博、吹嘘着各自的“光辉事迹”,空气中弥漫着劣质酒气和汗臭。
易安春低着头,像个胆小怕事的乡下小子,缩在角落里,耳朵却像雷达一样捕捉着周围的每一句交谈。
“听说了吗?黑龙会这次可是下了血本!只要攻下碗平城,城里娘们儿和财货,随便抢!”
“嘿嘿,老子早就看城里那帮老爷不顺眼了!这次非得砍他几个过过瘾!”
“别光顾着抢,小心点,我听说城里也有硬茬子…”
“怕个鸟!有黑龙会的高手和影煞的大爷们顶着,咱们跟在后面捡便宜就行!”
易安春默默听着,心里冷笑。果然是一群利欲熏心的乌合之众。他注意到,人群中几个穿着相对整齐、眼神精悍的汉子,似乎是黑风寨的小头目,正在暗中观察着新来的人。
他不动声色地挪到一个正在吹嘘自己杀过多少官兵的刀疤脸汉子旁边,趁着他喝酒的间隙,压低声音,用带着浓重乡音的土话说道:“大哥…俺听说…黑龙会那边,好像有点信不过咱们寨子的人啊…”
刀疤脸一愣,瞪着眼看向易安春:“你个小崽子胡咧咧啥?”
易安春缩了缩脖子,装作害怕的样子:“俺…俺也是听说的…说黑龙会怕咱们寨子势大,进城之后翻脸不认人,还要…还要把咱们当炮灰使…”
这话半真半假,却正好戳中了一些人心里的隐忧。刀疤脸将信将疑,旁边几个耳朵尖的汉子也凑了过来。
“妈的!黑龙会敢耍花样?”
“我就说嘛,天上哪有掉馅饼的好事!”
“不行,得跟寨主说道说道…”
易安春见火候差不多了,立刻又缩回角落,深藏功与名。他知道,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很快就会在贪婪和恐惧的浇灌下生根发芽。
在招兵点待了两天,易安春用类似的方法,在不同的小圈子里散播着各种挑拨离间的谣言,时而暗示黑龙会卸磨杀驴,时而揣测影煞想独吞好处。他虽然小心翼翼,但言谈举止间那种对底层心理的精准把握,让他散播的谣言极具杀伤力。
第三天,他察觉到招兵点气氛明显变得有些诡异,几个小头目之间似乎发生了争执,看向彼此的眼神都带着警惕。他知道,该撤了。
他借着出去砍柴的机会,悄然离去,没有引起任何怀疑。
下一个目标,是守军驻扎的南城墙。他利用林雪提供的、一个阵亡士兵的身份牌和几句暗号,成功混进了负责夜间巡逻的一支底层小队。
守军的情况比黑风寨更复杂。士兵们大多面黄肌瘦,士气低落,对即将到来的战争充满恐惧和迷茫。军官们则要么醉醺醺的不见人影,要么对士兵非打即骂,克扣粮饷是家常便饭。
易安春所在的这支小队,队长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兵,沉默寡言,但眼神里还保留着一丝军人的硬气。几个年轻士兵则私下里抱怨不断,对上层充满不满。
易安春没有急于散播谣言,而是先老老实实跟着巡逻,帮老兵扛东西,给年轻士兵分享自己“带来”的劣质烟丝,很快就融入了他们。他倾听他们的抱怨,分享一些道听途说的、关于黑龙会和城主府如何勾结、如何出卖守军利益的消息,语气平淡,却字字诛心。
“妈的!当官的都烂透了!这城还守个屁!”
“听说黑风寨那边,只要投降,就能活命,还能分点好处…”
“咱们拼死拼活,图啥啊?”
绝望和不满的情绪,如同瘟疫般在底层士兵中蔓延。易安春知道,这根弦已经绷紧了,只需要一个契机,就可能彻底断裂。
他在守军军营里待了三天,感觉时机成熟,便在一次外出采买的机会中,再次悄然消失。
当他带着一身风尘和满满的“成果”回到鬼医石屋时,林雪早已等在那里。听完易安春的汇报,她久久不语,最后长长叹了口气。
“你做的很好…甚至比我想象的还要好。”她看着易安春,眼神复杂,“但…战争的车轮,一旦启动,就很难停下了。我们散播的这些东西,或许能给他们造成一些麻烦,但无法改变实力对比的悬殊。”
“那就让它来得更猛烈些吧。”易安春擦去脸上的伪装药水,露出下面那张虽然疲惫却目光坚定的脸,“水越浑,我们才越有机会摸鱼。毒心秀才想玩大的,我们就陪他玩到底!”
他走到窗边,望向碗平城的方向。夜色深沉,但天际已经隐隐泛起一丝血光。
战争的号角,已经吹响。而重获新生的暗影,即将在这片混乱的战场上,亮出他淬炼已久的獠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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