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热浪裹挟着机油味，在新车间里弥漫。三台崭新的德国设备已经运转了三个月，像驯服的巨兽般吞吐着原材料，吐出一颗颗精度惊人的螺丝。但强子的眉头，却比设备刚到时皱得更紧了。
效率提升30%，良品率提高15%，但是......阿梅把最新的成本核算表推到他面前，利润率只提高了5个百分点。
问题出在原材料上。新设备对钢材的要求极高，必须使用进口特种钢，成本是普通钢材的三倍。更麻烦的是，这种钢材供应不稳定，经常要等货。
我们是被设备绑架了。老赵一针见血，买的起马，配不起鞍。
这天下午，一个意外来客打破了僵局。市科技局的李处长带队来访，说是调研中小企业技术升级情况。
你们这些设备，在全省都是领先的。李处长参观完车间，很是赞赏，但是，有没有考虑过原材料国产化？
强子苦笑：试过几家国产钢材，都达不到要求。
我给你们引荐个人。李处长掏出手机，省材料研究所的王教授，专攻特种钢材。
第一次见到王教授，是在他的实验室。满屋子的仪器设备，让见惯了机器的老赵都啧啧称奇。
你们的问题很典型。王教授听完介绍，直接点出关键，不是国产钢材不行，是配方和工艺要调整。
他拿出几种样品：这是我们为航空航天研发的特种钢，性能完全达到进口标准，成本只有三分之二。
希望，在每个人心中重新燃起。
但转型从来不是一帆风顺。第一批试用的国产钢材就出了问题——在热处理环节出现微裂纹，整批产品报废。
我就说不行！负责热处理的老师傅抱怨，洋设备就得配洋材料。
连王教授都亲自赶来，在车间里一待就是三天。
不是材料问题，最后他得出结论，是你们的工艺参数要调整。
于是，新一轮的调试开始了。新设备、新材料、新工艺，每一个变量都要重新摸索。那段时间，车间里的灯总是亮到深夜，失败的产品堆成了小山。
最艰难的时候，连胖子都动摇了：要不，咱们还是用回进口材料吧？
再试一次。强子的声音沙哑，但很坚定。
转机出现在一个周日的凌晨。当最新的参数设置完成，第一批样品顺利通过所有检测时，车间里爆发出疲惫的欢呼。
成功了！老赵捧着样品，手都在发抖。
更令人惊喜的是，使用国产材料后，他们可以根据设备特性优化工艺，反而让产品性能比使用进口材料时又提升了10%。
这就是技术升级的意义。王教授也很兴奋，不仅要会用设备，还要能驾驭设备。
初战告捷，强子却看到了更深层的问题。
我们现在是解决了问题，他在总结会上说，但还要解决问题。
他提出了一个更大胆的计划：与材料研究所合作，研发专属于强胜的特种钢材。
这个提议遭到了部分管理层的反对。
我们是个五金厂，不是钢厂！
研发投入太大，风险太高！
做好本分就不错了，别想一口吃成胖子。
就连一向支持强子的阿梅都有些犹豫：这笔投入，相当于我们半年的利润。
但强子很坚持：没有自己的核心技术，永远只能跟在别人后面。
合作最终还是达成了。强胜出资金、出场地、出需求，研究所出技术、出人才、出设备。研发中心就设在强胜的新厂房里，王教授每周都会来指导。
研发的过程比想象中更艰难。第一个月，失败了十二次。第二个月，失败了二十三次。到第三个月，连研发团队都有些气馁。
要不，我们降低点标准？一个年轻研究员提议。
不行。这次说话的是老赵，要么不做，要做就做最好的。
这位老师傅现在成了研发中心的常客，他几十年的经验，往往能给研究人员提供关键启发。
突破发生在第四个月的一个雨夜。当最新的样品检测结果出来时，整个研发中心都沸腾了——性能全面超越进口材料，成本只有一半。
我们做到了！年轻的研发员们相拥而泣。
老赵默默走到车间门口，点了支烟。雨水顺着屋檐流下，在他的脚边汇成小洼。
强子走过来，站在他身边。
想起三十年前，老赵吐了个烟圈，我师父说，这辈子能把螺丝做好就不错了。没想到啊......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
批量生产的第一天，强子让人在每台设备上都贴了一张纸条：用好中国材料，做好中国螺丝。
这不是一句口号。使用自主研发的材料后，强胜的产品竞争力跃上了一个新台阶。更难得的是，他们终于摆脱了原材料受制于人的困境。
一天，曾经合作过的德国客户来访。看到强胜在用自研材料生产，他很惊讶。
你们，很了不起。这位以严谨着称的德国人说，在德国，也很少有企业能做到这一点。
这句话，比任何褒奖都让人振奋。
但强子并没有满足。在研发中心成立的周年纪念日上，他宣布了新的计划：
接下来，我们要研发自己的设备。
这一次，没有人反对。
技术升级就像登山，当你站在一个山头，总会看到更高的山峰。而对强胜来说，攀登，才刚刚开始。
夜幕降临，研发中心的灯光依然亮着。那里，新的梦想正在孕育。而车间里，使用自研材料的生产线正在平稳运行，像一首无声的赞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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