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水乡往南百里,青溪镇依着连绵青山,溪水穿镇而过,本该是炊烟袅袅的宜居之地。
可沈清辞与苏清抵达镇口时,却只撞见一片死寂——两岸的吊脚楼门窗紧闭,连晾晒的衣物都不见半件,溪面上漂着几片枯叶,连水声都显得格外空旷,唯有风穿过巷陌,带着隐约的腥气,让人莫名心悸。
“不对劲。”苏清按在剑柄上的手指微微收紧,红衣在灰扑扑的镇景里格外扎眼,“就算是农忙时节,也不该静成这样,连个问路的人都找不到。”
沈清辞蹙眉,指尖捻起一片落在肩头的草叶,草叶边缘带着一丝暗红的污渍,凑近鼻尖轻嗅,除了泥土的湿气,还有一缕极淡的、类似腐坏的腥甜。
她刚要开口,不远处的杂货铺门板忽然“吱呀”一声,探出半张布满皱纹的脸,正是店主陈老汉。
“两位姑娘快走!”陈老汉见了她们,脸都白了,慌忙摆手,“这青溪镇不能待,再晚就走不脱了!”
苏清上前一步,语气沉稳:“老伯,我们是路过的行旅,也是行医之人,见镇上异样,想问问究竟出了何事。”
陈老汉迟疑片刻,见两人衣着整洁,眼神坦荡,又听闻是行医的,才哆哆嗦嗦拉开一条门缝,让她们进屋。刚关上门,他就压低声音,带着哭腔道:“半月前,镇西黑风谷开始闹‘邪祟’了!”
原来,最先出事的是去谷中砍柴的樵夫老李。那天他迟迟未归,家人寻到谷口时,只见他躺在地上,浑身是泥,面色青灰,眼神直勾勾的,见人就扑,力气大得吓人,指甲都挠出了血。
家人以为他中了邪,绑回家请了郎中,可郎中也束手无策。
不出三日,老李就变得愈发怪异,浑身僵硬,不饮不食,只会嘶吼着扑人,最后竟挣脱绳索,跑回了黑风谷。
“后来,去谷中找他的几个村民,也变成了那样!”陈老汉抹了把眼泪,“那些人,脸上没半点血色,眼睛浑浊得像蒙了层泥,走路一歪一扭的,碰着东西就撕咬,被他们抓出伤口的人,过不了几天就会跟他们一样!”
沈清辞心头一凛,追问细节:“他们怕疼吗?有没有什么明显的特征?”
“不怕!刀砍在身上都没反应,只有往眉心戳一刀才会倒下!”陈老汉声音发颤,“而且他们身上都黏糊糊的,带着谷里的烂泥味,脖颈后面好像还有个小小的黑印子,像是被什么东西扎过。”
正说着,镇口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伴随着衙役的吆喝:“快关门!又有‘怪人’冲出来了!”
陈老汉吓得一哆嗦,连忙捂住嘴。沈清辞与苏清对视一眼,悄悄走到后窗,撩起窗帘一角望去——只见三个身影正跌跌撞撞地冲向镇口,他们衣衫褴褛,浑身沾满污泥,动作僵硬得如同提线木偶,双目无神,嘴角挂着涎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低吼,正是陈老汉口中的“怪人”。
几名衙役手持长刀,面色凝重地阻拦,可那些“怪人”根本不惧刀刃,一刀砍在胳膊上,只是晃了晃,依旧往前扑。
一名衙役不慎被其中一人抓伤了手臂,疼得闷哼一声,慌忙后退,手臂上瞬间出现几道深可见骨的血痕,血色暗沉,看着就让人心惊。
“官府已经派了三波人去围剿了,”陈老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可那些‘怪人’越来越多,兵丁折损了十几个,也没能堵住谷口,现在只能把镇西封了,可谁知道哪天他们就会闯进来……”
沈清辞目光沉了沉,她想起师弟书信中提过的“牵机引变种”,虽症状略有不同,但都是人为炼制的毒物,能侵蚀心智、强化体能。
这些“怪人”的症状,绝非妖邪作祟,更像是中了某种烈性毒剂,或是被人植入了蛊虫。
“老伯,官府现在在哪里?”沈清辞转身问道。
“在镇衙,县令大人都快愁白了头!”陈老汉道,“求医问卜都试过了,就是没用,现在镇上的人要么逃了,要么就躲在家里不敢出门。”
沈清辞与苏清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决心。“清儿,我们去镇衙。”沈清辞道,“这些人不是中邪,是中了毒,或许我能想想办法。”
苏清点头:“好,你只管查探,我来护你周全。”
两人谢过陈老汉,直奔镇衙。镇衙内气氛凝重,县令周大人正对着地图唉声叹气,见有人求见,听闻是行医之人愿意帮忙,连忙亲自迎了出来。
“沈姑娘,苏姑娘,若是你们能解此危难,青溪镇百姓定当感激不尽!”周大人年过五旬,须发已白,眼下满是血丝。
沈清辞开门见山:“周大人,我想先了解一下那些‘怪人’的情况,可否带我去封锁线看看?另外,能否让我见见被抓伤后还未发作的伤者?”
周大人面露难色:“封锁线那边太过凶险,那些‘怪人’不知疼痛,姑娘怕是有危险。至于伤者,都被隔离在镇外的破庙里,症状看着实在吓人……”
“大人,若不能亲眼看,我也无法判断病因,更谈不上救治。”沈清辞语气坚定,“我行医多年,见过不少疑难杂症,绝非一时冲动。苏姑娘剑法卓绝,可护我安全,还请大人应允。”
苏清也上前一步,拔出长剑,剑光一闪:“大人放心,有我在,定不会让清辞姐姐出事。”
周大人犹豫片刻,看着沈清辞清澈而坚定的眼神,又想起那些惨死的兵丁和惶恐的百姓,终于咬牙点头:“好!我派两名衙役带路,你们务必小心!”
临行前,沈清辞从药箱中取出几包自制的驱虫粉和解毒丹,分给周大人和随行衙役:“这驱虫粉带在身上,可防蚊虫,也能掩盖气味;解毒丹随身备好,若不慎被碰到,即刻服用。”
一行人很快抵达镇西封锁线,这里用原木搭起了一道简陋的栅栏,几名兵丁手持长刀守在那里,脸上满是疲惫与惧色。栅栏外,隐约能看到黑风谷的入口,雾气缭绕,阴森可怖,偶尔传来几声“嗬嗬”的低吼,让人不寒而栗。
“沈姑娘,就在这里吧,再往前就太危险了。”领头的衙役颤声道。
沈清辞点头,取出随身携带的银针和瓷瓶,又从药箱里拿出一块干净的绢布,对苏清道:“清儿,麻烦你引一个‘怪人’过来,不必靠近,只要让我看清他的症状,取一点他身上的附着物即可。”
苏清应了一声,握紧长剑,纵身跃出栅栏,朝着谷口方向而去。没过多久,就听得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怪人”嘶吼着扑了过来,正是之前抓伤衙役的那一个。
他面色青灰,脖颈后果然有一个小小的黑印,衣衫破烂,浑身沾满污泥,指甲缝里还残留着暗红的血迹。
苏清身法灵动,辗转腾挪间避开对方的扑击,长剑出鞘,用剑背轻轻一敲“怪人”的肩头,将他引向栅栏方向。
沈清辞趁机探出身子,手中银针飞快地刺向“怪人”的指尖,取了一滴暗红的血液,又用绢布轻轻沾了一点他身上的污泥,迅速缩回栅栏后。
“可以了!”沈清辞喊道。
苏清闻言,脚尖一点,身形闪退,同时长剑一挥,剑背精准地击中“怪人”的眉心,那“怪人”动作一顿,轰然倒地,暂时没了动静。
回到安全地带,沈清辞立刻将血液和污泥样本放在备好的瓷盘中,借着光线仔细观察。血液暗红粘稠,比正常血液凝固得更快,污泥中除了腐叶和泥土,还有一丝极淡的、类似草药的苦味。
“周大人,”沈清辞抬头,“这些‘怪人’并非中邪,而是中了某种烈性毒剂,这种毒能侵蚀神智,让人失去痛觉,同时强化体能。
我需要先回镇衙化验样本,找出毒源,另外,能否请你派人去黑风谷外围探查,看看有没有异常的药草、瓷瓶之类的东西?”
周大人见状,眼中燃起希望,连忙道:“没问题!我这就派可靠的衙役去探查,镇衙的偏房任由姑娘使用,需要什么药材器械,我立刻让人筹备!”
沈清辞点头,将样本小心收好:“另外,被抓伤的伤者至关重要,我需要去破庙为他们诊治,看看能否延缓毒性发作。”
苏清立刻道:“我陪你一起去,破庙环境复杂,多个人多份保障。”
周大人连忙安排两名衙役带路,又让人准备了防护的麻布和烈酒。沈清辞看着手中的样本,心中暗忖:这毒剂的特性,与“牵机引”有几分相似,却又更加霸道,背后之人究竟是谁?黑风谷中,又藏着怎样的秘密?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疑虑,与苏清一同朝着镇外的破庙走去。前路凶险未知,但只要能找到毒源,救治伤者,她便不会退缩。青溪镇的这场风波,或许正是揭开“牵机引”阴谋的又一条线索。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品书中文(m.pinshuzw.com)桃花酒赠君,往愿君安康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