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刺的惊魂未定尚未平复,脖颈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项庄带来的消息更像一块巨石,狠狠砸在嫪十七心头,让他心沉谷底。他还瘫坐在满地粟米中,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冷的地面,耳边回响着刚才刺客破窗而入的声响、金铁交鸣的锐响,此刻又添了项庄那番不容置疑的话语,脑子乱得像一团缠紧的麻线。
“兄长和叔父在江东的大业即将启动,如今云阳已是是非之地,官府追查得紧,又有不明势力盯上先生,您的身份恐怕已经暴露,继续留在此处,就是坐以待毙,太过危险。” 项庄站在他面前,语气坚决,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叔父有令,请先生即刻着手准备,三日后的子时,我会安排人手潜伏在这附近,接先生离开云阳,前往江东暂避,后续再听叔父与兄长的安排。”
离开?去江东?嫪十七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震惊,连脖颈的疼痛都忘了。他从未想过要离开云阳 —— 这里虽危机四伏,但他以小吏身份隐藏了这么久,早已熟悉了这里的街巷、官寺的运作,哪怕是在刀尖上行走,也多少有些 “主场” 的安全感。可去江东,就意味着要彻底告别目前这相对 “安全” 的隐藏身份,直接投入项梁、项羽起义的核心旋涡之中!他很清楚,江东是项氏一族的根基之地,那里聚集着反秦的核心力量,也必然是秦朝重点关注的区域,风险无疑比云阳大上数倍。
可他转念一想,留在云阳,又能如何?刺客已经找上门来,下次再遇袭,未必会有项庄这样的高手及时相救;官府的盘查日益严苛,那枚刺客掉落的腰牌、之前传递情报的痕迹,保不齐哪一天就会被发现。留在云阳,不过是拖延时间罢了,下次可能就没这么幸运了。
“我… 我需要做什么准备?” 嫪十七张了张嘴,声音干涩得像被砂纸磨过,他知道自己没有选择,只能答应。
“轻装简从,什么都别带。” 项庄干脆利落地说道,目光扫过屋内那几件破旧的衣物、缺腿的矮桌,“尤其是官寺里的文书、令牌之类的东西,一丝一毫都不能带,免得在路上被盘查时暴露行踪。三日后的子时,您就在这屋内等候,我会派人来接应,到时候只需跟着走即可。”
交代完这些,项庄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补充道:“对了,临走前,先生或许还能再给我们送一份‘大礼’。”
“大礼?” 嫪十七愣住了,他现在自身难保,还能送出什么 “大礼”?
“据我们在关中的眼线探知,章邯统领的大军不日就要东出函谷关,去镇压关东的起义军。而他麾下的先锋部队,约有五千人,会途经云阳以西五十里的棘原镇补给 —— 那里是关中通往关东的要道,有官府设立的粮站。” 项庄俯下身,声音压得更低,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若先生能设法探明这支先锋军具体的过境时间、随行的粮草辎重数量、带队将领的姓名,甚至是他们的行军路线… 这些情报对我军后续制定应对策略,将是极大的助力,堪称一份‘大礼’。”
探查章邯先锋军的军情!嫪十七的心猛地一沉。章邯的军队是目前大秦最后的精锐力量,哪怕是先锋部队,也必然戒备森严,负责传递军情、看管粮草的军吏更是层层把控,想要从他们口中或文书里套出这些信息,无疑是在刀尖上跳舞,稍有不慎,就会被冠以 “通敌” 的罪名,下场不堪设想。
可他又转念一想,这或许是他目前所能提供的、最具价值的情报。他在官寺任职,虽只是个小吏,但负责整理文书,偶尔能接触到与粮草、兵马调动相关的信息;平日里与押送粮草的军吏闲聊,也能旁敲侧击地打探消息。若是能拿到这份情报,不仅能报答项庄的救命之恩,也能让自己在项氏一族那边更有立足之地。
嫪十七深吸一口气,胸口微微起伏,他抬起头,迎上项庄的目光,眼中的犹豫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坚定,他重重点了点头:“好,我尽力一试!”
项庄见他答应,咧嘴一笑,露出几分少年人的爽朗,他走上前,拍了拍嫪十七的肩膀:“好!我就知道先生是有胆识之人!三日后,我不仅会来接先生,更期待先生的佳音!” 说罢,他不再多言,如同来时一般,脚步轻盈地走到后窗旁,纵身一跃,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漆黑的夜色中,只留下窗棂轻微晃动的痕迹。
嫪十七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又低头抚摸着脖颈上已经凝结的血痕 —— 那道浅浅的疤痕,是刚才生死瞬间的印记。他的目光扫过满地狼藉的粟米,金黄的米粒散落在冰冷的地面上,像极了他此刻破碎又重新拼凑起来的命运。他知道,命运的转折点,再次无情地降临在他面前,这一次,他没有退路,只能迎着风雨,一步步走向未知的江东,走向那场席卷天下的反秦浪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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