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温咬一咬牙,说道:“臣附议!”
徐温的一众爪牙见状也只好纷纷附和。
杨隆演望着徐温,平静地说道:“也罢,江州和饶州两案就依徐国公所言。但此事若查不出个结果,徐国公也难辞其咎。”
杨隆演正在庆幸此两项任命顺利通过。
徐温却道:
“自正月起,右都押牙王祺被任命为虔州行营都指挥使,调集洪州(今江西南昌)、抚州(今江西临川)、袁州(今江西宜春)、吉州(今江西吉安)等地兵马进攻虔州,我军抵达城下后,即刻展开猛烈攻势,然而谭全播的防御固若金汤,我军连续攻打数月,却始终无法前进一步。
祸不单行,就在战事胶着之际,军中突发疫病,许多士兵染病倒下,战斗力锐减。就连主将王祺也不幸染病。这对我军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士气低落至谷底。”
宫殿内鎏金兽首香炉吞吐青烟,将徐温的身影笼在半明半暗之中。他忽然重重叩击手中玉如意,阴恻恻地说道:“王祺病倒,军心浮动,臣举荐一人,可解危局。”
杨隆演把玩着腰间错金香囊,垂眸漫应:“徐国公但说。”
“百姓军节度使钟鹏举。”
“面对不利战局,臣建议速速任命百姓军节度使钟鹏举为虔州行营招讨使,接替王祺继续围攻虔州!”
殿内瞬间炸开嗡鸣,群臣交头接耳的声浪中。
杨隆演抬眼望去,正对上徐温浑浊老眼中暗藏的锋锐——这分明是以退为进的毒计,若钟鹏举推脱,便是畏战怯敌;若应下,徐温党羽定会借战事不利构陷他通敌。
殿外夏日惊雷炸响,雨幕裹挟着铜铃的震颤扑进殿来。
杨隆演的指尖掐进香囊丝绦,他瞥向徐温紧绷的下颌线,忽而轻笑:“徐国公倒是知人善任。”
“钟将军本身就是神医,还特别擅用火器和奇兵,至今未尝败绩,且百姓军不耗国库钱粮,正合大王‘以战养战’之策。”徐温苍老嗓音裹着蜜糖砒霜,“何况钟将军在洪江二州深得民心,虔州与他的辖地接壤,水路相通,由他领军,定能事半功倍。
我另外命令刘信改任抚州刺史作为钟鹏举的副手,他还曾率江、抚、袁、吉、信五州之兵屯于吉州,是个精通军政的人才。”
“钟将军现在同时为洪州刺史,可从洪州通过水路迅速将士兵、武器、粮草等运送到虔州前线。同样,若虔州有军事需求,也能通过水路及时获得洪州的支援。”兵部尚书李有才大人说道。
他就是雄踞江州百年之久的李家家主的侄儿。他家族那价值数十万两黄金的家业已被钟鹏举充公。
司农卿陈汉权大儿子陈将军踏前一步,玄色锦袍带起劲风:“末将担忧钟鹏举的百姓军虽善战,然多为本土乡勇,毕竟不是正规军,恐难当此任。且徐国公麾下精锐如云,如抚州刺史刘信等,何不干脆……”
“陈将军这是在置国家大局于不顾?!”徐温剧烈咳嗽着,咳出的帕子上洇开几点暗红,“自王祺将军病倒,老臣夙夜忧叹。若因推辞延误军机,致使虔州久攻不下,陈将军可担得起贻误战机之罪?”
陈将军一咬牙,狠声道:“末将愿意担当此重任……”
对于陈将军的自荐,徐温直接无视。陈将军虽然地位崇高,但只是担任有名无实的车骑大将军虚职,况且又不是己方势力的人。
吴王杨隆演目前在朝堂上就只有两个帮手。一个是自己的老师,当朝太傅邹继光;另一个是当今司农卿陈汉权的长子陈乔车骑大将军。但陈将军更多的是在关于钟鹏举的议题上帮忙,说到底他是帮钟鹏举的。
殿内死寂如坟。
杨隆演转动腰间香囊,将算计藏进漫不经心的语调:“徐国公心意拳拳,朕岂会不知?便依所奏,命钟鹏举即刻赴任。”
徐温大喜,他没想到“废物”这么爽快,他忽然大笑,褶皱里藏满阴鸷:“大王圣明!如此珠联璧合,虔州指日可破。”
徐温紧接着说道:“臣请求由犬子徐知询为监军使,与钟将军共掌军务。”
徐温打算借这次机会先把自己的亲生次子徐知询解救出来,等到自己再审江州和饶州一案时再把养子徐知诰解救出来。养子徐知诰虽然最成器,但毕竟是养子,自己以后的大位还得由亲生子继承。
此言一出,杨隆演的脸色微微一变。这样钟鹏举手头掌握的人质就少了一位。他知道钟鹏举手握徐温两个儿子和徐温弟弟原江州徐别驾作为筹码是为了保护他自己。
杨隆演怎么也没想到,徐温竟会来这么一招,他实则将自己次子徐知询安插进军中,既是为了把次子从钟鹏举手中解禁出来制衡钟鹏举,更是由他出面联合军中原徐温亲信将领孤立和打击钟鹏举。
徐温花重金收买了数百死士连设连环计要置钟鹏举于死地,这次钟鹏举去到虔州前线怕是羊入虎口,凶多吉少。
但从国家大局出发,似乎只有钟鹏举才是最佳人选。
杨隆演他顿了顿,扫过徐温骤然收紧的瞳孔,“不过,需设双监军使。徐太师爱子徐知询,可掌军中粮草调度;朕近身侍读陆明远,善兵法谋略,主理军机要务。二人与钟将军共掌军务,如此万无一失。”
此言一出,徐温手中玉如意险些滑落,他怎么也没料到杨隆演不仅安插了自己的人,还将监军之权一分为二。
他清楚这是吴王对他徐家的敲打;而陆明远则泰然自若,上前拱手谢恩。
徐温喉间发出嗬嗬怪笑,浑浊眼珠在眼眶里急速转动,枯槁手指死死抠住玉如意的螭龙纹:“大王思虑周全,老臣佩服。”
他刻意拖长尾音,将“周全”二字咬得极重,嘴角却扯出一抹笑不达眼底的弧度。
杨隆演盯着徐知诰颤抖的指尖,忽觉殿外暴雨声都弱了下去,唯有各方势力交织的暗流,在这道诏令落下的瞬间,彻底奔涌而出。
殿外雨势愈发滂沱,殿顶瓦上的积水如银练倾泻,将檐下铜铃敲打得叮咚作响。
杨隆演望着阶前蜿蜒的水痕,忽觉那蜿蜒的轨迹恰似徐温精心编织的罗网——而此刻他自己只能护钟鹏举到这一步。他也收到四弟杨溥的私信,自己的六妹已经爱上了钟鹏举。
而且从六妹杨璧写给他的信,字里行间都可以捕捉她对钟鹏举的欣赏和倾慕。
她对于六妹以前是处于一种放任的状态,三个月之前,他自己还是一个终日不食饭菜的酒鬼,终日借酒消愁。哪里管得了自己父亲把她当男孩子养的六妹。
他的六妹和六弟去投靠钟鹏举,未尝不是为了他。况且他们两个居然收复了饶州,这让他睇到了希望。更令他感动的是,这个未来妹夫居然开始在江都府进行布局,目的是为了保护势单力薄的他。
徐温盯着杨隆演远去的背影,嘴角勾起毒蛇吐信般的弧度——这场以兵权为饵的赌局,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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