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灵城深处,九岳尊者那由无数锁灵柱能量交织而成的巢穴,与其说是居所,不如说是一座活着的、冰冷的监牢。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油脂,弥漫着一种混合了陈旧石粉、枯萎血液以及更深层、令人灵魂都感到压抑的灭世意志的气息。无处不在的微弱嗡鸣声,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神魔脊椎的叹息,永无止息。惨绿色的光芒从镶嵌在墙壁和地面上的锁灵柱残片中透出,将一切都笼罩在一种非人间的、病态的幽暗之中。
红蝎跪伏在冰冷坚硬、布满细微能量纹路的黑色地面上,额头紧紧贴着地面,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她身上那件艳丽的衣裙,此刻在幽绿光线下显得黯淡而诡异,仿佛褪去了所有鲜活色彩,只余下死气沉沉。她努力维持着声线的平稳,但尾音依旧带着无法掩饰的惊悸:
“启禀…启禀主人,百草院解剖课…出…出事了……”
她语速极快地将讲堂上虫巢爆发、混乱、云无月被指控、莫离被牵连带走的过程,尽可能简洁地复述了一遍。每一个字吐出,都仿佛牵动着颈侧那如同烙铁般灼烧的痛楚。
“……虫群主力…最后…最后是直扑那个叫无名氏的杂役而去的!事发突然,弟子…弟子未能看清缘由,只觉虫群异动得…极不寻常!”她终于说到了关键,声音因强忍痛苦而微微变调。
巢穴深处,那片最浓郁、几乎吞噬所有光线的黑暗中,沉寂了片刻。随即,一个非男非女、如同金属摩擦岩石般的沙哑声音响起,带着一种令人骨髓冻结的漠然:
“无名氏……吸引虫群?”
“查。”
声音冰冷,毫无情绪起伏,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绝对意志。
“不惜代价,弄清原因。是那‘葬魂触觉’的异动?还是……石脉与灭世意志产生了未知共鸣?此子,或许比预想的更有趣。”
红蝎的身体又是一颤。九岳主人对那个杂役的兴趣,如同一盆冰水浇在她心头。她强忍着剧痛,连忙应道:“是!弟子明白!定当……”
她的话音戛然而止。
一股比之前强烈十倍、如同千万根烧红的钢针同时刺入骨髓的剧痛,毫无征兆地从颈侧爆发!那蔓延至耳后的深色斑痕,此刻仿佛活了过来!原本只是颜色加深、边缘模糊的印记,其下那如同蛛网般延伸的黑色纹路,竟在皮肤下剧烈地、肉眼可见地蠕动、扭曲!仿佛有无数条细小的毒虫,正在她的血肉和骨骼深处疯狂地钻噬、啃咬!剧烈的麻痒与钻心的剧痛交织在一起,如同最残酷的刑罚,瞬间冲垮了她的意志堤坝!
“呃啊——!”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叫从她喉咙深处迸发出来,再也无法抑制。她整个人猛地蜷缩起来,双手死死地、近乎疯狂地抓挠着自己的颈侧和耳后!精心梳理的发髻被抓散,几缕沾染了汗水的发丝黏在因痛苦而扭曲的艳丽脸庞上,指甲深深陷入皮肉!
“斑…斑痕……主…主人……”她在地上翻滚,声音破碎,充满了极致的痛苦和恐惧,“痛……好痛……它在动……它在咬我……救我……求您……”
黑暗中,那双仿佛能吞噬灵魂的目光,冰冷地注视着在地上痛苦挣扎、失态翻滚的红蝎。那非男非女的声音再次响起,没有丝毫怜悯,只有一种近乎残酷的漠然:
“痛?”
“那是力量烙印在你魂魄上的印记。”
“是锁灵柱赋予你的‘恩赐’。”
“忍。”
一个冰冷的“忍”字,如同最后的判决,彻底断绝了红蝎乞求怜悯的希望。
剧痛和主人的冷酷如同两把重锤,几乎将红蝎的意识砸得粉碎。她蜷缩在冰冷的地面上,身体因痛苦而间歇性地抽搐。不知过了多久,那阵足以让人发疯的剧痛才如同退潮般稍稍缓解,留下的是深入骨髓的麻木和一种诡异的、如同被掏空般的灼烧感。
不!不能被这痛苦彻底摧毁!她还有主人的任务!她还要查清那个杂役的秘密!
一股近乎偏执的意志支撑着红蝎,她挣扎着爬起,踉踉跄跄地扑向巢穴角落一个由黑色晶石打磨而成的、模糊映照出人影的“镜子”前。她需要查看伤势,需要想办法压制这该死的“烙印”!
她颤抖着,从贴身暗袋中取出一枚小小的、刻满了细密符文的骨针——这是她花大代价弄来的、据说能暂时压制石化侵蚀的邪道秘器。她咬紧牙关,将骨针尖端对准颈侧斑痕边缘一处看似相对“平静”的区域,凝聚起体内所剩不多的灵力,狠狠刺下!试图用秘器的力量强行封锁斑痕内躁动的能量!
然而——
就在骨针触及皮肤的刹那!
“噗嗤!”
一声轻微却令人毛骨悚然的破裂声响起!
那处被她选中的、看似完好的皮肤,竟如同腐朽的皮革般,被她刺入的力道和骨针本身的能量一激,瞬间破开了一个米粒大小的孔洞!
没有鲜血流出。
涌出来的,是一股粘稠、冰冷、散发着浓烈腥臭和石粉气息的灰白色脓液!脓液中,赫然夹杂着数条比发丝更细、却清晰可见的、正在疯狂扭动的灰黑色细线——蚀髓线虫的幼虫!
“不——!!”红蝎发出一声绝望到极致的尖叫,手中的骨针“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镜中,清晰地映照出这地狱般的景象:她颈侧原本只是深色斑痕的地方,此刻破开了一个丑陋的创口,灰白的、如同石浆般的脓液正源源不断地从中渗出,沿着她雪白的颈项流淌,脓液中,那些细微的、代表着死亡和侵蚀的黑色线虫清晰可见!创口边缘的皮肤呈现出一种死气沉沉的灰败,并且那溃烂的范围,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而坚定地向周围扩散!
更可怕的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无法抑制的、病态般的渴望,如同毒藤般疯狂滋生!她渴望锁灵柱核心那冰冷、暴虐的能量!渴望得浑身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仿佛只有那种能量,才能浇灭体内这蚀骨焚心的灼烧,才能填补那被虫噬般的空虚!这渴望如此强烈,甚至暂时压过了创口的剧痛,让她双眼泛红,呼吸粗重,如同瘾症发作。
她颤抖着,用沾满脓液的手指,死死抓住颈间一枚用锁灵柱残片打磨成的吊坠,贪婪地汲取着其中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的能量,发出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呜咽。
黑暗中,九岳那漠然的声音再次传来,如同催命的符咒:
“查清原因。”
“斑痕溃烂……亦是蜕变必经之苦。”
“莫让这点‘小事’,耽误了正事。”
红蝎僵硬地、缓缓地抬起头。
幽暗的晶石镜面中,映照出一张艳丽不再、只剩下扭曲痛苦和绝望疯狂的脸庞。颈侧那个溃烂流脓、爬满细微黑虫的恐怖创口,如同一个丑陋的烙印,嘲笑着她所有的挣扎。九岳那冰冷的话语,彻底浇灭了她心中最后一丝对“恩赐”的幻想,对“蜕变”的期待。
她看着镜中那个怪物般的自己,看着那不断渗出死亡脓液的创口。
眼中最后一丝属于“红蝎”的、混杂着恐惧、不甘和算计的复杂光芒,如同风中残烛,噗地一声,彻底熄灭了。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痛苦、被抛弃的怨恨,以及一种……彻底沉沦于疯狂深渊的、空洞而暴戾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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