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郎还在跟那灰袍人搭话,陈凡已经侧身退进林子。脚踩在湿泥上没发出半点声,他低着头,肩膀一沉,整个人像块石头滑进了树影里。
破庙在半山腰,塌了半边墙,屋顶漏着天光。他进去第一件事就是把门板从里面顶上,又搬了两块断砖压住门缝。外头山路有人走动,他不敢点火,也不敢出声,盘腿往地上一坐,意识直接沉进灵魂空间。
小鼎悬在灰蒙蒙的中央,底下浮着一圈金色符文。他伸手把包袱打开,取出那包淬体丹的药粉,灰褐色的粉末倒在掌心,有股子草根混着铁锈的味儿。书上说这药方是残篇,只有三味主药:铁骨草、赤血藤、青鳞灰。他手里这包是表叔留下的,年头久了,药性都散了大半。
他没犹豫,指尖一挑,药粉全撒进鼎里。
小鼎微微一震,底部符文亮起,一股温热从底涌上来。他记得书里写的“文火三刻”,可没说这火到底多大。他试探着往鼎底送灵力,刚一接触,鼎内突然卷起一股吸力,药粉“呼”地一下全给扯成漩涡,贴着鼎壁打转。
糟了。
他立马察觉不对——火太猛了。那股热劲往上冲,药粉边缘已经开始发黑,冒出一股焦糊味。他赶紧收力,可鼎里的吸力还在,像张嘴的兽,死死咬住那点药气不放。
他咬牙,把心神全压进去,一边稳住鼎身,一边回忆书上那句“凝神如丝,引火如抚”。他不敢再一股脑送灵力,改用细流,一缕一缕往符文里灌。每送一道,就停半息,等鼎内气流稳了再继续。
七缕灵力分批注入,火势终于缓下来。焦黑的药雾慢慢褪成青灰色,一股淡淡的药香从鼎口溢出,像是晒干的草根混着晨露的味道。
他眼皮都没眨一下,盯着鼎内翻腾的雾气。灵魂空间里那根金丝突然动了,绕着小鼎转了半圈,浮现出一道虚影——像是火苗的形状,但比实际的矮了一截。
他懂了。
第三刻,减火。
他立刻抽回两成灵力。鼎内“嗡”地轻颤,药雾一缩,随即缓缓聚拢,颜色由青转润,隐隐透出一点红意。那股香味也浓了几分,闻着让人血脉微张,像是骨头缝里有股热流要钻出来。
快成了。
他把全部注意力都压在鼎盖上,生怕一个晃神药气就散了。可就在香味最浓那刻,鼎内猛地一震,药液“哗”地往上冲,差点撞开鼎盖。他心头一紧,伸手死死按住,灵魂之力全压上去,硬生生把那股冲劲压了回去。
“砰!”
一声闷响,鼎内药液猛地一缩,凝成三颗暗红色的药丸,滚到鼎底。可刚成型,表面就裂开细纹,还没等他看清,咔咔几声,全碎成了粉末。
失败了。
他坐在破庙地上,手还搭在膝盖上,整个人僵着。外头天色渐亮,林子里有鸟叫,远处传来驴蹄声,货郎应该已经进城了。
他盯着灵魂空间里的小鼎,鼎口还飘着一缕药香,被金丝缠着,慢慢化成一行字:
“一品淬体丹,成丹率十二,主因火候偏差零点七息。”
他忽然咧了下嘴。
接着又咧了一下。
然后猛地仰头,笑出声来。笑声撞在破庙四壁,嗡嗡回荡。他笑得肩膀直抖,眼角都沁出点湿意,可嘴角却越扯越大。
碎了?碎了。
可香了啊。
那味儿是真的,不是幻觉。药气是真的,不是错觉。鼎能炼,火能控,药能融——他一个凡灵根,没师父教,没丹方全本,靠着一本破书和一个谁都不知道的空间,真把丹炼出来了!
哪怕碎了,那也是丹!
他抬手抹了把脸,把笑收住,可眼底还烧着。他重新闭眼,意识沉进去,把那三颗碎丹的粉末扫出来,又倒了一小撮新药粉进去。
再来。
这一回他心里有数了。火起七分,三息后压到六分五,第七息再降半成。他一边控火,一边盯着金丝推演的火温虚影,每一步都卡在节点上。药粉入鼎,旋即化雾,青气升腾,香味比上一回更纯。
到了第九息,药雾开始凝液,红光透出。他屏住呼吸,手没抖,心没跳,灵魂之力稳稳压着鼎盖。
“砰!”
又是一声响,三颗暗红丹丸落在鼎底。这一回,表面还有裂纹,可没立刻碎。它们滚了半圈,稳稳停住,药香从鼎口缓缓溢出,比上一回浓了三倍。
他没急着开鼎。
他把灵力收回来,让小鼎自己转着,药香一丝丝被金丝缠住,推演出新的数据:
“成丹率三成七,火候偏差零点三息。建议:赤血藤减量一成,可提纯度。”
他睁开眼,长长吐出一口气。
成了。
不是瞎猫碰上死耗子,是真能炼。他知道怎么炼了。
他把两批碎丹收进玉瓶,又把小鼎擦干净,放回空间中央。外头日头已经爬过山腰,林子里的光从灰白转成淡黄。他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把包袱重新扎好。
包袱还是那副粗布包,可背起来的感觉不一样了。
以前他靠拳脚,靠命硬,靠小鼎推演功法。现在他多了条路——丹也能自己炼。灵石不够?他可以炼丹换。功法不行?他能靠丹药硬堆境界。玄一门测灵根不亮?他照样能修炼,照样能变强。
他不怕进不去。
他怕的是进去之后,被人一眼看穿。
现在不怕了。
他有底牌了。
他走出破庙,顺手把门板扶正。山风从林间穿过来,吹得他衣角翻飞。他抬头看去,山腰上那片灰瓦屋顶还在,玄一门的影子藏在树后,像头趴着的兽。
他迈步下山,脚步比上山时快了一倍。
走到半路,他忽然停下。
路边那块被劈出裂痕的石头还在,泥土半掩着,裂口朝上。他蹲下,手指摸了摸那道口子。
很平,很直,像是剑气划的。不是随便一击,是收得住力的高手。
他盯着那道痕,忽然笑了。
王铁山?
通脉境九层?
一拳砸碎青石?
他把包袱往肩上一甩,继续走。
你有规矩,我有路数。
你守门,我破门。
他不信什么水晶球亮不亮,也不信什么灵根天定。他信的是手里的鼎,是空间里的金丝,是能改命的本事。
他走了一段,忽然又停。
路边草丛里有动静。
他没回头,耳朵却竖了起来。
草叶被踩断的声音,很轻,但连续。不是风,是人走出来的。
他放慢脚步,手不动声色地按在包袱侧袋上。那里藏着一把铁匕首,是表叔留下的,刃口磨得发亮。
草丛离他三丈远,人影还没露出来。
他继续走,脚步不变,呼吸平稳,可手指已经扣住匕首柄。
草动得更近了。
忽然,一道灰影从斜坡上窜出,直扑他后背。
他早有准备,肩一沉,反手就抽匕首,转身就是一刀。
可那人影比他更快,半空中一个翻滚,落地时灰袍一甩,露出腰间那块木牌——玄一门外门弟子。
陈凡刀势没收,横在胸前,人却没退。
那人站定,脸上带着点意外,上下打量他:“你反应不慢。”
陈凡不答,只盯着他手。
那人笑了:“别紧张。我不是来抓你的。刚才在路口,你溜得挺快。”
陈凡冷笑:“你守路,我走路。谁拦谁?”
那人摆摆手:“我不是王铁山的人。我叫林青,和他不对付。我看你往这破庙钻,以为是偷学功法的,过来瞧瞧。”
陈凡眯眼:“瞧完了?”
“瞧完了。”那人咧嘴,“你没练功,也没画符,就坐那儿发呆。有意思。”
陈凡把匕首插回袋里,语气冷了:“我发我的呆,碍着谁了?”
那人不恼,反而往前一步:“你要是想进玄一门,光躲没用。水晶球不亮,你再藏也没用。”
陈凡抬头:“那你说,怎么有用?”
那人盯着他看了两息,忽然压低声音:“东市有个老道,卖‘灵引丹’。吃了,测灵根时能冒点光。十颗下品灵石一颗,假一赔命。”
陈凡没动。
那人又道:“你不信?前天有个瘸腿的,吃了丹上去,水晶球亮了半息。虽然没录取,但守门的没打他,还给了碗水喝。”
陈凡看着他:“你干嘛告诉我这个?”
那人耸肩:“我看你不顺王铁山的眼,顺眼的人不多。算我欠个情。”
说完,转身就走。
陈凡站在原地,没动。
等那人身影彻底消失,他才缓缓抬手,摸了摸胸口。
银簪贴着皮肤,冰凉。
他低头,从包袱里取出那个玉瓶,拔开塞子。
里面是两批碎丹的粉末,颜色深浅不同。
他倒出一点在掌心,凑近闻了闻。
药香还在。
他把粉末重新装好,塞紧瓶塞,放回包袱。
然后他迈步,继续下山。
日头高了,山路拐过一道弯,前方人声渐起。
他走着走着,忽然从包袱里摸出一颗暗红药丸——第二炉那颗没裂的,被他悄悄收了起来。
他盯着药丸看了两秒,抬手,往嘴里一扔。
药丸入口即化,一股热流从喉咙直冲四肢,骨头像是被火烤过,噼啪作响。
他脚步没停,继续往前走。
走到山脚,他忽然停下。
右手五指张开,又握紧。
指节发出一连串脆响。
他低头看手,嘴角慢慢扬起。
就在这时,前方路口传来一声喝问:
“站住!干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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