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腾龙暗流
腾龙国紫宸殿的飞檐下挂着鎏金风铃,风一吹就发出优美的叮咚声,与御花园里飘来的牡丹香缠在一起,漫过朱红宫墙,落在玄武大街的青石板上。
这里是鸿蒙大陆最富庶的地方。从城南的码头到城北的集市,十里长街车水马龙,驼队载着西域的香料与皮毛,商船运来南疆的茶叶,就连街边小贩的担子上,都堆着饱满的荔枝与蜜橘——这些在北狄能换半头羊的珍果,在腾龙国不过是寻常吃食。
官窑烧出的白瓷薄如蝉翼,映着日光能看见指影;织造局的云锦织着凤凰戏牡丹,一匹布能抵南溟猎手半年的口粮;粮库里的粟米堆成了山,连仓底的陈粮都透着米香。
可这份富庶,却被东北方飘来的狼烟搅得添了几分阴霾。
“废物!”锦绣宫的琉璃盏被狠狠砸在金砖地上,碎裂声惊得屋外宫女太监匍匐跪地。韦姬贵妃猛地从凤榻上站起身,砚台里的墨汁泼出来,在明黄色的桌布上晕开大片黑斑。她指着阶下的李承铎,指甲几乎要戳到他脸上,鬓角的金步摇随着急促的呼吸乱晃。
“不过是些茹毛饮血的纥石烈蛮子,你守了三年边界,竟让他们抢了七次!昨日柳溪村又报急,你当你父皇没听见?满朝文武谁不知道,二皇子连个残破部落都镇不住!”
李承铎垂着手站在那里,月白锦袍一尘不染,他刚从御书房议事回来,还没来得及换衣。他生得眉清目秀,手指修长,握着笔时能写出锦绣文章,算计起朝堂争斗来更是眼都不眨,可一提起用兵打仗,便像被抽走了骨头。
“母妃息怒,”他声音放得极柔,带着从容,“纥石烈人擅长在雪中埋伏,来去如风,他们能在一望无际难以分辨方向的雪原上日行百里,咱们的重甲步兵追不上……”
“追不上?”韦姬突然尖锐的笑起来,她抓起案上的奏疏狠狠砸到他脸上,奏疏边角刮过他的颧骨,留下一道淡红的印子,“你大哥承煜去年在西北打了场胜仗,斩了起义反贼的首级,父皇赏了他黄金百两,还许了他封爵开府!你呢?除了递这些‘蛮子又抢了三只羊’的奏疏,还会做什么?是不是要等那些蛮子打到朱雀大街,你才肯拿起刀剑?”
奏疏落在地上,墨迹被风吹得微微晕开,上面“纥石烈部劫掠柳溪村,抢走粮食三十石” 的字样格外刺眼,抢的不多,但屡屡侵犯,有失脸面和威严。李承铎捡起奏书,指甲几乎要嵌进纸里。
他心里冷笑——大哥承煜不过是仗着有淑妃在父皇耳边吹枕边风,那场胜仗明明是副将拼死换来的,却被他抢了功劳。
可这些话他不能说,只能低头笑着:“大哥勇猛,儿臣不及。可纥石烈不过是癣疥之疾,真正该提防的是北漠的君临国,他们大肆掳掠收买奴隶,购买战马,本就富庶,更应该着重提防。”
“我让你说东北!你跟我说北漠!”韦姬一掌拍在紫檀木桌案上,玉镯撞得发出脆响,几枚刚剥好的荔枝滚落到地上。
“你以为你父皇为何让你去管边界?他是想让你立军功!你三弟承溪整日抱着琵琶唱小曲,成不了气候,可你大哥不一样!他在军中威望日重,再这么下去,储君之位还有你的份?等你大哥当了皇帝,你我母子俩,怕是连冷宫都住不上!”
李承铎的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他何尝不知道父皇的心思。李嵩皇帝雄心勃勃,御座旁的舆图上,早已用朱笔圈出了周边六国的疆域。他甚至能想象出父皇看着舆图时的眼神 ——那是要将整个鸿蒙大陆都纳入囊中。可立军功?大哥承煜在边关杀得血流成河,回来便能身披紫袍;他在朝堂上绞尽脑汁稳住各方势力,却只落得个 “只会耍嘴皮子” 的名声。
回首三位皇子的成长轨迹,无一不彰显着精英风范。长子李承煜,自幼便展现出对兵事的浓厚兴趣。尚在束发之年,他便随御驾亲征,在沙场上,目睹士兵们冲锋陷阵,战鼓擂动间,鲜血染红了黄沙,那一幕深深烙印在他心底,也点燃了他对军事的热血。回宫后,他一头扎进兵书之中,无论是《兵法》的诡谲谋略,还是《韩氏》的强军之道,他都反复研读,直至倒背如流。稍长些,他主动请缨,奔赴西北边境历练。在那里,他与将士们同甘共苦,住简陋营帐,食粗粝干粮,凭借着一股刚猛之气,多次冲锋在前,带领军队击退突厥的进犯。去年那场关键战役,他更是身先士卒,单枪匹马闯入敌阵,直取羌胡王子首级,威震边疆,其英勇之名传遍整个腾龙国,让朝中武将们纷纷折服,心甘情愿为其效力。
而李承铎,自小就显露出过人的智谋。在皇子们的书房中,他常常能在先生提出难题的瞬间,便想出独特解法。宫廷宴会之上,面对复杂的人际关系与暗流涌动的权力博弈,他总能巧妙周旋,化解危机。一次,君临国使者前来刁难,提出以策论对决,决定两国贸易条款,满朝文武皆面露难色,李承铎却不慌不忙,妙语连珠,提出论点不仅思路工整,还暗喻腾龙国的威严与实力,令使者心服口服。他善于观察人心,利用各方势力之间的矛盾,巧妙布局。就拿去年来说,他暗中指使商贾向北狄售卖劣质盐,挑起北狄内部不同部落间的纷争,使得北狄自顾不暇,无力侵犯腾龙国边境,朝堂上下皆对他的谋略称赞有加。
老三李承溪,虽钟情诗词乐舞,但绝非胸无大志之人。他的诗词中,常常流露出对天下苍生的关怀。在他的诗词宴会上,汇聚了四方才子,他们以诗会友,探讨治国之策,李承溪在一旁倾听,汲取各方见解。他深知文化的力量,曾提议在国内广建书院,让寒门子弟也能有机会读书识字,为腾龙国培养更多人才。他虽不似两位兄长那般在军事、权谋上崭露头角,但在文化领域的影响力,正慢慢渗透到国家的各个角落,为腾龙国的长治久安奠定文化根基。
再看两位公主,亦是人中龙凤。长女李芸歌,自出生起便展现出沉稳大气的特质。她跟随父皇参与朝政议事,从小耳濡目染,对国家大事有着敏锐的洞察力。及笄之年,便能在朝堂之上与老臣们据理力争,她提出的诸多治国方略,如改革科举制度,选拔真正有才能之人;推行水利工程,改善农田灌溉,皆被父皇采纳,实施后效果显着。她通读兵法,闲暇时便在宫中演练排兵布阵,其阵法之精妙,连久经沙场的将军们都赞叹不已。在她心中,一直怀揣着女帝之梦,渴望有朝一日能像父皇一样,带领腾龙国走向更加辉煌的未来,一统天下。
次女李安岚,看似天真无邪,整日在宫中赏花逗鸟,实则内心聪慧。她利用自己纯真的形象,在宫廷内外广结善缘,无论是宫女太监,还是朝中大臣的家眷,都对她喜爱有加。她常能从这些日常交流中,获取到一些关键信息,为长姐李芸歌出谋划策。一次,宫中潜入刺客欲刺杀李嵩皇帝,李安岚偶然间听到几个宫女的窃窃私语,察觉到异样,及时告知长姐。李芸歌提前布局,将谋反刺杀之人一网打尽,从此,李安岚也成为李芸歌在宫中的得力耳目,为她实现女帝之梦默默助力。
可现在,李承铎连纥石烈部族的骚扰都止不住,又拿什么去争?他甚至能想象出大哥在军帐里嘲笑他的模样,想象出长姐在朝堂上侃侃而谈时,投向他的那抹带着怜悯的目光。
“儿臣已经让我的暗卫去打探了,”他放缓语气,试图安抚母亲,“纥石烈内部也不太平,他们冬天缺粮,连猎犬都杀了分食。只要断了他们的生路,不愁他们不臣服。”
“断生路?”韦姬坐回凤榻,接过侍女递来的茶盏,胸口却依旧气的在发抖,茶水溅出烫到了手,她却浑然不觉,“等你断他们生路时,你大哥的兵恐怕已经打到北狄了!我告诉你,下个月你父皇要去圣坛祭天,到时候必定会问起边界的事,你若拿不出个说法,休怪我不认你这个儿子!”
李承铎低着头,长长的睫毛遮住眼底翻涌的情绪。他知道母亲说的是实话。
后宫里,淑妃的儿子承煜正得圣宠,前朝的武将们半数都向着大哥;父皇虽赞他有 “栋梁之才”,可在这乱世,终究是兵权在手才硬气。
他捏紧了藏在袖中的那枚玉扳指——那是父皇赏赐的,可这在军功面前,竟显得如此轻飘飘。
“儿臣明白。”他缓缓躬身,“三日之内,必给母妃一个答复。”
韦姬瞥了他一眼,语气稍缓,却依旧带着威胁:“不是给我答复,是给你父皇,给整个腾龙国一个答复。”
她顿了顿,声音轻柔了些,伸手抚了抚鬓角的碎发,“母亲知道你不善打仗,可你脑子灵活。去年你让商贾去北狄卖劣质盐,搅得他们内乱,这法子就很好。纥石烈不是缺粮吗?那想必民众兵力都应该是孱弱的,你不会加大兵力……”
她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眼神里闪过狠厉,“灭了他们全族?”
李承铎的眼神亮了亮,随即又暗下去。灭族??谈何容易。纥石烈人本就英勇无敌,粮草全靠劫掠,与山中猛虎豺狼搏斗的体魄,也不是说想灭就能灭的。可他不能说难,只能应着:“母妃说的是,儿臣这尽量去安排。”
“我龙腾国大势所归,国富民强,我不相信我们拿不下一个孱弱的纥石烈部落!”韦姬立刻看穿了他的心思,厉声打断。
“你当储君之位是天上掉下来的?你大姐芸歌虽说是女子,可在朝堂上的见识比你还强,昨日她还向陛下献策,要在南边开榷场,用瓷器换北狄国的战马。你再不争气,将来怕是你连一女子都不如!!!”
提到长姐李芸歌,李承铎的脸色更不好看。那位长公主不仅通读兵法,还能在朝堂上与老臣辩论,连父皇都常说 “若芸歌是男子,储君之位非她莫属”。他甚至能感觉到,有几位老臣看他的眼神,已经带上了“不如公主”的意味。
“儿臣这就去办。”他再次躬身,转身时眼露阴郁,杀意已决。
走出锦绣宫,暮色已浓。宫墙上的角楼亮起了灯笼,光线透过窗棂照在李承铎脸上,一半明一半暗。他望着东北方的夜空,那里没有星辰,只有隐约可见的狼烟轮廓。
他明白,母亲说得对,他不能再等了。纥石烈虽是小患,却成了他的软肋,若不能尽快解决,别说储君之位,怕是连现有的地位都保不住。他必须做点什么,哪怕是破釜沉舟——或许,可以让暗线伪装成纥石烈人,去劫掠北狄国的牧民,挑唆两国开战,这样既能转移父皇的注意力,又能让纥石烈陷入麻烦。
“来人。”他对身后的侍卫低语,声音里带着一丝狠厉,“去把兵部的舆图取来,再传我的令,让东北边界的暗线盯紧纥石烈的粮仓……不,盯紧他们常去劫掠的那条商道。”
风从宫墙缺口钻进来,带着宫城外酒肆的喧嚣和隐约的丝竹声。腾龙国的繁华依旧,可在这繁华之下,各方势力早已暗流涌动。东北的刀,南方的船,西北的商队,西南的迷雾,还有朝堂之上的明争暗斗。
李承铎握紧了手中的玉扳指,那是父皇赐的,刻着定国安邦”四个字。玉质温润,却硌得他手心生疼。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往自己的书房走去。无论如何,他必须守住这边界,不仅为了储君之位,更为了证明,他李承铎,绝非只是个口诛笔伐的懦夫。
夜渐深,大街上的灯笼次第熄灭,只有皇宫的角楼还亮着灯,像一双警惕的眼睛,注视着这片平静的大地。而东北方的雪原上,纥石烈的狼牙棒正在月光下闪着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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