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漠?云顶惊局
君临城天刚蒙蒙亮,‘金漠客栈’二楼的雕花窗就被兰玥推开了。带着沙粒感的晨风涌进来,拂过她腕间的银铃,叮当作响。她趴在窗沿上,指尖捏着颗刚从冰鉴里取出来的西域葡萄——果皮裹着层薄霜,手指刚刚触到,凉意便顺着手指尖往心里钻,甜香混着北漠特有的沙枣气息漫进鼻腔。这已是她来君临的第五天了,拓跋昭派来的侍从把日子打理得比,在南溟的日子还要惬意:波斯蜜饯堆在描金碟里,颗颗裹着金箔;北漠奶酒盛在嵌宝石的银壶中,倒出来时泛着琥珀色的光;连洗水果的水都加了天山上的冰,都能镇住北漠正午的燥热。
“小姐!你快看这个!这是北边的商铺老板送过来的”阿度捧着个玉雕小骆驼跑进来,驼峰上嵌的绿松石在光里泛着柔和的蓝色,他跑得太急,额角沾了细汗。
兰玥回头,手上的葡萄 “啪” 地弹进嘴里,甜汁在舌尖炸开。她走到桌边,拿起玉雕小骆驼摸了摸,驼毛的纹路雕得栩栩如生,指尖能触到细微的刻痕:“北漠人真大方,比山哈族的阿叔们还热情。上次我想要颗粉色贝珠,阿叔们再三推脱,还说最宠我呢!”
“热情?”门帘被猛地掀开,盘石的声音带着几分沉郁,他身上的布杉沾了点西市的尘土,腰间的弯刀被手按得紧紧的,正无意识地蹭着刀鞘上的鱼纹,“兰玥,你没注意到吗?昨天咱们去首饰铺,掌柜的连价都没问就捧出最好的匣子;今早买胡麻饼,摊主硬是多塞了三个,说‘贵客慢用’这哪是热情?全是拓跋昭的安排!”
兰玥却没往心里去。她拿起块北漠奶糕咬了口,甜得眯起眼睛:“拓跋昭哥哥本来就好啊,前天还要送我匹白骆驼。再说我帮他治疗了伤,人家对咱们招待好点不是应该的吗?”
她晃了晃脚,裙摆扫过桌腿“盘石大哥,你就是太紧张了,这里多好啊!北漠人没有你说的那么吓人。”
盘石还想再说,阿度却悄悄拉了拉他的衣角:“盘石大哥,她可能在南溟从来没见过这么多新鲜东西,让她高兴几天吧!”
盘石看着兰玥趴在桌边摆弄玉雕骆驼的模样,终究把话咽了回去。可这位小公主眼里,好像只有新鲜玩意儿,没看见西市街角那个穿灰袍的汉子——他们逛了三条街,那汉子就跟了三条街,假装买香料,眼睛却始终盯着兰玥。盘石悄悄搓了搓掌心,心里的不安像潮水般涨起来:君临繁华,可这繁华背后,说不定藏着比南溟深海还冷的东西。
三人出了客栈,西市热闹的氛围,像扑面而来的热浪。卖香料的摊子前飘着安息香的浓郁气息,织毯铺门口挂着的波斯地毯被风吹得展开,红色的羊毛上绣着金色的葡萄藤。耍杂耍的艺人喷着火,火苗映在兰玥脸上,她吓得往后躲,又忍不住探出头看,嘴角挂着兴奋的笑。盘石跟在后面,手始终没离开刀柄,眼睛扫过周围的人群——茶摊前那个灰袍汉子还在,假装喝茶,手指却在桌沿上敲着节奏,像是在给什么人发信号。
“盘石大哥,你看那个!”兰玥忽然停住脚步,指着西市尽头的楼阁,声音里满是惊喜。那是座比周围所有建筑都高的楼阁,鎏金大门上刻着“云顶阁”三个大字。门楣两侧挂着红色灯笼,上面绣着金色的狼纹,灯笼穗子随风晃着。
“是赌坊。”盘石的声音瞬间冷下来,他上前一步,想把兰玥往回拉,“咱们走,这种地方鱼龙混杂,不安全。”
“赌坊?”兰玥的眼睛亮了,她在南溟只见过渔民们赌贝壳,谁赢了就拿颗珍珠,从来没见过这么气派的赌坊,“就看一眼嘛,我保证不玩,看完咱们就去买胡麻饼!”
她说着就往大门冲。盘石叹了口气,快步跟上,心里的不安像藤蔓般蔓延。
一踏进云顶阁,喧嚣声就撞进耳朵。兰玥下意识捂住耳朵,又慢慢放下,眼睛瞪得溜圆。
一层大厅足有半个南溟议事堂大,十几张红木赌桌摆得整齐,桌面被磨得发亮,沾着银钱的痕迹。有人拍着桌子大喊 “大!”,声音震得桌上的银锭都在跳;有人攥着筹码,紧张的嘴唇抿成一条线;还有个穿绸缎的公子哥蹲在角落,头埋在膝盖里哭,嘴里喊着 “我把地契都输光了,这下可怎么办啊!”。
二楼的走廊挂着粉色纱帘,风一吹就飘起来,能看见里面的人围着小桌,手边放着银壶,女子的娇笑声混着琵琶声传下来。三楼和四楼更气派,雕花的木质栏杆后面,穿貂皮的贵人坐在椅上,侍女捧着果盘,银叉上插着冰镇的葡萄,跟兰玥在客栈吃的一样。乐师在角落拨弄琵琶,琴声本该悠扬,却被赌桌的喧闹压得只剩零星的声音。
“哇!”兰玥拉着阿度往赌桌跑,没留意到一位波斯女子的纱衣扫过她的手臂——那纱裙上的金片叮当作响,带着浓郁的玫瑰香,女子回头冲她笑了笑,眼角的金粉闪着光。西域舞姬在中央的台子上跳舞,旋转时裙摆展开,引得周围人拍手叫好。中原女子坐在窗边,穿素雅的襦裙,手指纤细地拨弄琵琶弦,可她的眼神总往赌桌这边瞟。
“这位小姐,您也是来玩的?”穿青布长衫的小二凑上来,脸上堆着笑,眼角的皱纹里好像都藏着殷勤。他看见兰玥发间的珊瑚簪,那是南溟特有的血珊瑚,而这位小姐带的更是顶顶好的品质,在北漠能换一匹好马,又看了看她手里的布包,鼓囊囊的,想来装着不少宝贝,“咱们这玩的是押大小,简单得很!您看这骰盅,三颗骰子,三点到十点是小,十一点到十八点是大,押中了就能拿赌注!”小二视线停在她的布包上,“小姐有赌注吗?在咱们这什么都行,值钱的都可以!”
“赌注?”兰玥歪着头,从布包里掏出颗鸽子蛋大的南珠。珍珠在光下泛着晕彩,连表面的纹路都清晰可见,周围瞬间安静了半秒。茶摊那个灰袍汉子不知什么时候也进来了,站在人群后面,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珍珠,喉结动了动。
“我的天,这是南溟的深海珠吧?”旁边一个穿锦袍的富商猛地凑过来,手里的金元宝差点掉在地上,“我去年在中原见过一颗,比这个小一半,就卖了五百两银子!”
小二的表情更殷勤了,连忙用干净的锦布把珍珠垫在“小”的木牌旁边,声音都高了几分:“小姐您这珍珠可是宝贝!咱们云顶阁童叟无欺,您放心押,保准公平!”
他说着,悄悄往斜后方递了个眼色——不远处的庄家会意,手指在骰盅里转了转,指甲缝里的黑泥蹭在骰子上,那是常年做手脚的痕迹。
“咱们没有多少盘缠还是不要玩了。”盘石凑到兰玥耳边,声音压得很低,手心都出了汗,“别玩了,我去给你买麻糖,那个你不是最喜欢了。”
“没事,就试试嘛!” 兰玥摆摆手,眼睛盯着庄家手里的骰盅,珍珠的凉意还留在指尖,“输了也没关系,反正这东西咱们也不缺。”
庄家定了定神,把骰盅 “啪” 地扣在桌上,朗声道:“买定离手!开——” 他掀开骰盅,三颗骰子分别是一点、两点、三点,加起来六点,“小!这位小姐赢了!”
“耶!”兰玥高兴得跳起来。阿度捧着赢来的银元宝,笑得合不拢嘴:“小姐好厉害!!” 盘石紧绷的肩膀松了些,可心里的不安没散,这云顶阁,好像故意在让着兰玥。
接下来的几局,兰玥像走了运。押大就开大,押小就开小,桌上的财宝堆得越来越高:北漠的绿松石,中原的翡翠;西域的红宝石。
“小姐太厉害了,咱们赢了这么多!”阿度把财宝抱在怀里,脸都笑红了。
兰玥拿起翡翠对着光看,绿光映在她脸上,她想起父亲,心里的得意,“等回去了,我把这个翡翠给父王,他肯定会夸我厉害!”
可盘石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看见小二又在递眼色——这次是给二楼的人,一个穿灰布衫的小二撩开纱帘,快步往后院走,脚步急促。周围的人也不对劲,刚才围着赌桌的壮汉,现在慢慢往兰玥身边靠,手都放在腰间,像是随时要掏武器。盘石悄悄调整了位置,把兰玥护在靠里的一侧,手心的汗蹭在刀鞘上,有点滑:“见好就收吧,咱们该走了。”
“再玩最后一局!”兰玥拿起颗稍小的珍珠,刚要放在 “大” 的木牌上,就听小二笑着说:“小姐手气这么好,不如多押点?咱们掌柜的说了,赢到最多的客人,还能拿个翡翠扳指当彩头呢!”
“不能押!”盘石猛地拦住兰玥的手,指尖的力气太大,捏得兰玥有点疼。就在这时,一个老赌徒悄悄拉了拉兰玥的衣角,他的手布满老茧,指甲缝里沾着赌桌的木屑:“姑娘,听你朋友的话,快走吧——这云顶阁的‘好运气’,都是给肥羊设的套!”
“你胡说什么!” 小二立刻冲过来,把老赌徒往旁边推,“输疯了就别在这胡言乱语,再闹就把你扔出去!”老赌徒叹了口气,摇着头走了,路过盘石时,悄悄递了个眼神,那眼神里满是无奈。
兰玥愣了愣,心里第一次有点慌。可桌上的财宝太诱人,她还是想玩最后一局:“盘石大哥,就一局,真的最后一局……”
话音刚落,后院就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几个穿黑色劲装的汉子走了进来,为首的人脸上带着刀疤,从眉骨斜斜划到下颌,他下意识摸了摸,蹭过结痂的皮肤。汉子的靴子踩在地板上,声音很重,每一步都像踩在人心上,周围的喧闹声瞬间小了下来,连琵琶声都停了。
“豹哥,您来了。”小二的笑容立刻变得恭敬,腰弯得更低了,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
兰玥攥紧了手里的布包,珍珠硌得掌心疼。她看着越来越近的刀疤男,又看了看盘石紧绷的脸,声音有点发颤:“他……他是谁啊?”
“别说话,跟在我后面。” 盘石把兰玥往身后推,手按在弯刀的刀柄上。他能感觉到兰玥的肩膀在抖,阿度抱着财宝躲在兰玥旁边,面露警惕,一定要保护好小姐。
刀疤男走到赌桌前,目光扫过桌上的珍珠和财宝,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的气息里混着酒气和羊肉的味道,喷在兰玥脸上,兰玥忍不住往后缩了缩。刀疤男的视线落在兰玥的珊瑚簪上,手指在赌桌上敲了敲:“这位小姐手气不错啊,赢了这么多宝贝。不过咱们云顶阁有规矩——赢到五百两以上的客人,得跟咱们掌柜的喝杯茶,聊聊‘彩头’的事。”
“我们不喝茶,现在就要走!”盘石往前迈了一步,把兰玥完全护在身后。他能感觉到身后兰玥的手抓住了他的衣角,那力道很轻,却让他心里的决心更坚定,就算拼了这条命,也得把兰玥带出去。
“走?”刀疤男笑了,声音像砂纸磨过木头,“进了咱们云顶阁,赢了东西就想走?哪有这么好的事?”他身后的汉子立刻围上来,手按在腰间的武器上,刀刃的寒光映在赌桌上,吓得周围的人往后退。那个灰袍汉子也凑了过来,手里拿着根短棍,眼睛盯着兰玥的布包。
兰玥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不是因为疼,是因为怕。她发现,这里原来这么可怕,那些笑脸背后,好像都藏着刀子。她想起盘石说的话,要是刚才听盘石大哥的话,早点走就好了……
刀疤男伸手想去抓兰玥的布包,盘石猛地拔出弯刀,刀刃划过空气,发出“嗤”的锐响:“别碰她!”刀光映在刀疤男的脸上,他的笑容瞬间消失,眼神变得像狼一样凶狠:“敬酒不吃吃罚酒!给我上,把这丫头的宝贝抢过来!”
汉子们立刻冲上来,阿度抱着财宝往后躲,兰玥吓得闭上了眼睛。就在这时,二楼忽然传来一阵清脆的笑声:“豹哥,这么热闹的事,怎么不叫上我?”
众人抬头看去,二楼的纱帘被撩开,一个穿锦袍的男子靠在栏杆上,手里把玩着颗翡翠扳指。他的头发用金冠束着,脸上带着笑,可眼神里没有暖意——那是陵王拓跋狼的儿子,掌管云顶阁的 “玉公子”。
刀疤男的动作顿住了,他没想到玉公子会来。玉公子从楼梯上走下来,脚步很轻,衣袍略过台阶,没发出一点声音。他走到兰玥面前,目光落在她的珊瑚簪上,笑着说:“这位就是南溟来的兰玥小姐吧?久仰大名——听说你赢了不少宝贝,不如跟我去楼上坐坐,咱们聊聊怎么把这些宝贝带回去,好不好?”
兰玥攥着布包,没说话。盘石挡在她身前,刀还没收回,语气强硬:“我们不跟你走!要么让我们出去,要么就拼个你死我活!”
“拼个你死我活?”玉公子笑了,手指弹了弹翡翠扳指,“就凭你?你知道这云顶阁有多少护卫吗?就算你很能打,你确定你们几个都能出去吗?” 他的目光扫过兰玥,“兰玥小姐,听说你表哥的座上宾?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他脸上略带轻薄。
这话,提醒了兰玥,表哥?他是拓跋昭的表弟?可是为什么对她不怀好意呢?兰玥的眼泪掉得更凶了,她拉了拉盘石的衣角,声音带着哭腔:“盘石,别冲动……我跟他去。”
“不行”盘石急了,想劝她,可兰玥摇了摇头,她擦了擦眼角的眼泪,看着玉公子:“我跟你去,但你不能伤害盘石大哥和阿度。”
玉公子笑着点头,手指做了个“请”的手势:“放心,只要你听话,我保证他们没事。楼上有冰镇的葡萄,还有北漠最好的奶酒,咱们慢慢聊。”
盘石看着兰玥跟着玉公子往楼上走,心里的自责像刀子般割着。自己说过要保护好她的,可现在,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走进危险。阿度双眼怒目声音很小的对盘石说:“盘石大哥,怎么办?小姐她……”
“别慌。沉着应对。”盘石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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