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万毒泣血
赤媚、盘石夯、阿木、力万、蓝道，连带着始终攥紧袖中油纸包的金花阿奶，六人身体同时失去平衡，像被狂风卷住的枯叶，朝着深不见底的黑暗坠落。
失重感像潮水般瞬间吞没所有人。赤媚的尖叫卡在喉咙里，徒劳地抓向虚空，只触到洞窟里冰凉污浊的空气；阿木几乎是本能地将赤媚往怀里揽，后背重重撞上岩壁凸起的尖石，剧痛让他闷哼出声，却死死抱住赤媚，没松开手臂；盘石夯的手紧紧扣着儿子的手腕，另一只手在岩壁上乱抓，只抠下几片碎石簌簌坠落；力万和蓝道背靠着背，仓促抽出腰间短刀胡乱挥舞，刀刃划破空气的锐响，在空旷的洞窟里显得格外绝望；唯有金花阿奶，在坠落的混乱中依旧挺直脊背，飞快摸进袖口，将那包救命的驱虫粉攥得更紧。
“砰！”
沉闷的巨响在窟底炸开，六人同时摔落在一片黏腻的东西上。赤媚只觉得浑身像被扔进了腐臭的烂泥塘 —— 深褐色的黏液死死粘在衣袍上，顺着领口、袖口往皮肤里渗，带着一股混杂着腐肉与毒菌的刺鼻腥气，呛得她剧烈咳嗽。
“咳…… 咳咳！”阿木扶着赤媚撑起身体，刚一抬手，就被指尖的触感吓得浑身发麻—— 黏液里密密麻麻爬满了活物：指甲盖大的黑蚁顺着裤腿往上钻，细如发丝的银线虫贴着皮肤游走，白色的蛆虫在指缝间蠕动，甚至能感觉到它们冰冷的身体在钻噬皮肉。
“虫！好多虫！”赤媚的声音带着哭腔，慌乱地拍打着身上的虫子，可越拍越多，黑蚁顺着她的发梢爬进衣领，让她忍不住浑身发抖。力万和蓝道早已顾不上浑身酸痛，短刀在黏液里胡乱劈砍，刀刃溅起的秽物混着虫尸，反而像在给更多虫群发信号，黑蚁、毒蛾、还有不知名的甲虫，从黏液深处源源不断地涌来。
“别挥刀！你的动作只会引更多虫群过来！”金花阿奶的声音突然刺破混乱，她挣扎着跪起身，飞快解开油纸包，淡黄色的驱虫粉末随着她的动作撒向四周。粉末落在黏液上，瞬间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原本疯狂攀爬的虫群像被烈火灼烧般，纷纷蜷缩着后退，在六人周围让出一圈约莫两丈宽的安全地带。
可这安全来得太迟了。力万的小腿早已被虫群啃出密密麻麻的血洞，黑蚁正顺着伤口往肌肉里钻，他脸色惨白地跪倒在地，短刀“当啷” 一声掉进黏液里：“救…… 救我……”阿木忍不住借着毒菌的光看去，只一眼，就浑身发冷——力万陷入一片深褐色的黏液里，那黏液不知是洞窟的积垢，还是虫群分泌的汁液，黏腻得能把人牢牢粘住。无数只指甲盖大的黑蚁顺着他的裤腿往上爬，钻进他的衣领、袖口；几条通体翠绿的小蛇缠上他的手臂，毒牙狠狠扎进皮肤，蛇身瞬间膨胀，像是在贪婪地吸食血液；还有些白色的蛆虫，从黏液里钻出来，爬满他的脸颊，钻进他的口鼻……力万的身体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皮肤下的血管迅速变成青黑色，最后只剩下一具挂着残肉的白骨，被缓缓流动的黏液吞没。
“力万！”蓝道目眦欲裂，猛地就要冲过去，却被盘石夯死死拽住胳膊：“别去！你现在过去，就是给虫群送养料！”
说话瞬间，力万已成白骨。
蓝道挣扎着回头，眼里满是绝望，“这鬼地方，我们迟早都要变成这样！” 他的话音刚落，突然飘来一团淡紫色的毒雾，像有生命般缠上他的手臂 ——透明的蛊虫顺着毛孔钻进皮肤，在血管里游走，留下一道道狰狞的青痕，肉眼都能看到它们在皮肤下蠕动。
“啊！！”蓝道惨叫着举起短刀，就要往手臂上砍，金花阿奶厉声喝止：“是蚀骨蛊，砍了手臂也没用！”话音未落，蓝道的身体突然一僵，嘴角溢出黑色的血液，瞳孔瞬间放大，重重倒在黏液里。他的尸体刚落地，就被蜂拥而至的虫群覆盖，不过片刻，就和力万一样，化作一具白骨。
赤媚吓得浑身发抖，紧紧抓着阿木的衣袖，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阿木将她护在身后，握紧短刀，警惕地盯着周围不断徘徊的虫群。
侧边突然传来微弱的呻吟声。赤媚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声音里带着急切：“是母亲！是母亲的声音！”她挣脱阿木的手，朝着声音来源摸索，只见赤凰躺在一块相对干燥的岩石上，原本华丽的红衣被毒汁染得斑驳不堪，脸色惨白如纸，嘴唇泛着青黑色，显然是毒性发作，已经奄奄一息。
“母亲！”赤媚扑到赤凰身边，握住她冰冷的手，“母亲，你怎么样？金花阿奶有药粉，我们能出去的，你撑住！”
赤凰缓缓睁开眼睛，看到赤媚，浑浊的眼底闪过一丝微弱的光亮。她艰难地抬起手，摸了摸赤媚沾满黏液的脸颊，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媚儿…………”
“母亲，是我！是我！我是赤媚！”赤媚哽咽着，眼泪砸在赤凰的手背上，“母亲，你别睡，我们一起出去……”
“没用的……” 赤凰轻轻摇头，嘴角溢出一丝黑色的血液，“我中毒以深……解不了……”她看着赤媚，眼神里满是愧疚，“媚儿，娘…… 娘对不住你……”
金花阿奶蹲下身，指尖搭在赤凰的脉搏上，片刻后轻轻叹了口气：“毒已经侵入心脉，回天乏术了。”
“不！不会的！”赤媚哭得更凶了，“母亲，你以前能读懂人心，能预知祸福，你一定有办法的！你别离开我……”
赤凰的手微微颤抖，紧紧抓住赤媚的手：“媚儿……娘以前对你不好…… 你是不是……是不是恨娘？”
“我不恨！”赤媚用力摇头，泪水模糊了视线，“我知道你不是有意的，我知道你是有苦衷的……”
“傻孩子……”赤凰的眼泪也流了下来，顺着脸颊滑进衣领，“娘不是有苦衷……娘曾经是真的恨过你……”
这句话像道惊雷，让赤媚瞬间僵住，连哭声都停了。盘石夯和阿木也面面相觑，唯有金花阿奶，脸上依旧平静，仿佛早已洞悉这埋藏多年的秘密。
“你出生那天……娘的圣女神力突然消失了……”赤凰喘着气，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痛苦，“以前我能看透人心，能避开灾祸，可自从有了你……我就什么都没了……我没办法适应，只能怪你，是你吸走了我的神力……”
“我看着你跟阿奶学草药，我心里又嫉妒又怕……”赤凰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胸口剧烈起伏，“因为恨你……所以我故意对你冷淡，故意夜夜喝酒，故意不管南疆的事…… 我想骗自己，我还是那个能掌控一切的王……”
“可我没想到…… 我这样做，反而让嘎隆钻了空子……”赤凰的声音里满是悔恨，“我把南疆的权丢了，把你也害了……媚儿，娘错了，娘真的错了……”
“母亲！”赤媚再也忍不住，紧紧抱住赤凰，撕心裂肺地哭喊，“我不怪你！真的不怪你！你是我母亲，不管怎么样我都爱你！你别离开我，好不好？我们出去后，去天涯海角，去看高山溪流，再也不管什么圣女、什么权力了……”
赤凰靠在赤媚怀里，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她从怀里掏出一枚凤羽金簪——簪头的凤凰羽毛早已失去光泽，镶嵌的宝石也黯淡无光，却被她捂得温热。“这是赤家圣女的信物……南疆国主象征，祖祖辈辈传下来的……” 她把金簪轻轻塞进赤媚手里，“以前我觉得这是枷锁，现在才知道，这是责任……”
“媚儿，你比娘强，你善良，你勇敢……”赤凰的声音越来越轻，像风中摇曳的烛火，“你可以不用做圣女，娘只希望你能像其他女孩子一样，嫁个喜欢的人，生几个孩子，平平安安的…自由的…生活……”
赤媚紧紧攥着金簪，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滴滴砸在簪子上。就在这时，赤凰的手突然垂落，头轻轻歪在她怀里，再也没有了呼吸。
“母亲？母亲！母亲！！” 赤媚摇晃着赤凰的身体，可回应她的只有洞窟里的死寂。她抱着赤凰冰冷的身体，哭得肝肠寸断，声音在空旷的洞窟里回荡，带着无尽的悲伤与绝望。
突然，她掌心的凤羽金簪发出一阵耀眼的金光。大颗大颗眼泪落在簪子上，掺杂着不知是赤凰的血还是赤媚的血液，瞬间，黯淡的凤羽突然绽放出红、蓝、绿三色光芒，像一道小小的彩虹，瞬间照亮了整个窟底。簪头的宝石也重新焕发出璀璨的光泽，连周围徘徊的虫群，都被这光芒吓得连连后退。
“这是……”阿木惊讶地张大了嘴巴，手里的短刀差点掉在地上。
金花阿奶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眼神里满是释然：“是神器认主了。赤家的信物，只认最纯粹、最善良的血脉为主。媚儿，这才是真正的圣女神力 ——是守护。”周围的蛊虫蠢蠢欲动，粉末的药效消失大半，对蛊虫的威慑已经减少。
“我们不能再停留了，需要赶快找到离开这里的办法”金花阿奶看着还在流泪的赤媚大喊。
她轻轻将赤凰的身体放平，用岩壁上垂落的藤蔓小心翼翼地盖住，声音轻柔却坚定：“娘，我会活下去，会保护好自己，也会守住南疆，不辜负你的期望。”
“往这边走！” 金花阿奶站起身，指着洞窟深处，“黏液里的虫群怕我的药粉，但毒雾会越来越浓，必须找到干燥的地方。”她一边说，一边又往几人身上撒了些粉末，“这药粉只能撑半个时辰，我们得抓紧时间。”盘石夯扶着金花阿奶，阿木护着赤媚，四人踩着没过脚踝的黏液往深处走。每一步都像在烂泥里跋涉，脚下时不时踩到虫尸，软腻的触感让人头皮发麻。洞窟里的空气越来越污浊，岩壁上的绿色毒菌泛着幽光，将四人的影子拉得扭曲变形，像鬼魅般贴在岩壁上。
“赶紧走。”金花阿奶从袖中取出另一包粉末，分给阿木和盘石夯，“省着点用，避毒粉已经不多了。古籍上记载，万毒窟的尽头有一条通往外界的密道，我们必须找到它。”
盘石夯点点头，握紧短刀：“我来开路，阿木，你护好赤媚和阿奶。”
“放心吧爹！”阿木扶着赤媚，紧跟在盘石夯身后，四人踩着渐渐变薄的黏液，朝着洞窟深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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