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线电里那段短暂的摩斯电码,如同末日钟声的预响,在王智脑中反复回荡。“大规模变异体迁徙”、“巢穴活动”、“东南方向”——每一个词都像冰锥,刺穿了他试图维持的冷静外壳。外部威胁不再是模糊的阴影,而是具体、庞大、且正朝着他们碾压而来的灾难。
他反复检查监视器记录,放大东南方向的每一帧画面。起初,一切如常,只有废墟和永恒的风。但几个小时的持续观察后,他捕捉到了一些微小的异常:远处天际线上,偶尔有飞鸟(或者说是变异后的类似飞禽的生物)惊惶地成群飞起,方向杂乱,像是受到了某种惊扰。更仔细地观察地面,在某些角度下,似乎能看到极远处有尘埃微微扬起,那不像是自然风能造成的规模。
警告很可能是真的。
危机迫在眉睫,而内部却是一盘散沙。父母与他形同陌路,洞内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固守待毙?面对可能如潮水般的变异体,这个防空洞的防御能力显得如此可笑,一旦被围困或发现入口,结果只能是瓮中之鳖。
转移?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连王智自己都感到一阵心悸。外面是高辐射环境,是未知的险地,是变异生物和可能存在的敌对人类的猎场。父母年迈体弱,他自己也并非处于最佳状态。离开相对安全的巢穴,踏入那片死亡之境,生存几率又能有多少?
但留下,几乎是十死无生。
他必须做出选择。一个可能将所有人推向更快死亡,也可能蕴含一丝渺茫生机的选择。
这个夜晚,王智没有像往常一样沉浸在工作里麻痹自己。他坐在控制台前,目光却并未聚焦在屏幕上。他在思考,激烈地、痛苦地思考。父亲的质问,“像现在这样活着,跟死了有啥两样?” 像鬼魅一样缠绕着他。如果留下是等死,那么冒险一搏,是否至少是作为“人”的挣扎,而不是作为“困兽”的消亡?
他看了一眼角落里相互依偎着却毫无交流的父母。母亲似乎睡着了,但眉头紧锁。父亲睁着眼,望着黑漆漆的洞顶,眼神空洞。一股强烈的酸楚涌上王智的心头。他曾经发誓要保护他们,可如今,他却将他们带入了这样的绝境,甚至与他们形同陌路。
他想起李明离开时那决绝的背影。李明去追寻他心目中“人”的活法了。而他王智,难道真的要带着父母,在这冰冷的坟墓里,等待着被变异体吞噬,或者像小陈一样在绝望中疯癫而死吗?
不。
一个声音在他心底响起,微弱,却坚定。那是求生本能的声音,也是……或许是内心深处,那尚未完全熄灭的、属于“人”的火种的声音。
他站起身,动作惊动了父亲。父亲警惕地望向他,眼神里带着戒备。
王智没有回避父亲的目光,他走到父母面前,蹲下身,让自己的视线与他们平行。这个简单的动作,似乎打破了多日来的坚冰。
“爸,妈。”王智开口,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同以往的、试图沟通的意味。
母亲也惊醒了,茫然地看着他。
王智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我们可能不能继续待在这里了。”
父亲的眼神骤然锐利起来:“什么意思?你要赶我们走?” 话语中充满了讽刺和受伤。
“不是。”王智摇头,指向东南方向,“外面可能有巨大的危险。大规模的变异体,正在朝我们这个方向过来。留在这里,被发现是迟早的事。”
父母的脸瞬间失去了血色。母亲惊恐地捂住了嘴。父亲死死盯着王智,似乎在判断他话语的真伪。
“你……你怎么知道?”父亲的声音颤抖。
“无线电,收到了警告。”王智言简意赅,“我也观察到了一些迹象。警告很可能是真的。”
死寂。更大的恐惧压倒了之前的隔阂。
“那……那怎么办?”母亲的声音带着哭腔,“我们能去哪?外面……”
“我不知道。”王智坦诚得残酷,“但留下,几乎是死路一条。出去,也许……还有一丝机会。”他顿了顿,看着父母的眼睛,极其艰难地说道:“我们需要离开这里。寻找新的避难所。”
“离开?”父亲像是听到了天方夜谭,“就凭我们?我这把老骨头,你妈她……外面那么危险,辐射……我们能走到哪去?”
“我不知道。”王智再次重复,但这一次,他的眼神里多了一丝决绝,“但我们必须试一试。我会准备好一切能准备的东西。路上,我会保护你们。”
这是承诺,也是巨大的压力。保护?在这样的世界里,拿什么保护?
父亲看着儿子眼中那熟悉又陌生的坚定,看着他那消瘦却挺直的脊梁,心中百感交集。他恨儿子的冷酷,怨他逼走了李明,但此刻,当灭顶之灾来临,站在他们面前的,依然是这个他们唯一的儿子,是唯一可能带给他们生机的人。
长时间的沉默。母亲无助地看着父亲,又看看王智。
最终,父亲重重地叹了口气,那口气仿佛将他最后一点倔强也带走了。他颓然地点了点头,声音苍老而疲惫:“……你安排吧。”
没有欢呼,没有鼓舞。只有认命般的沉重。但至少,那堵冰墙,出现了一道裂缝。求生的本能,暂时压过了内心的隔阂。
王智心中微微一松,但随即被更巨大的责任感和紧迫感淹没。他立刻行动起来。
时间不多了。他必须争分夺秒。他重新清点所有物资:食物、水、药品、工具、武器。每一件都要精打细算,权衡重量和必要性。他找出了那套最好的防护服,虽然破旧,但能提供一定的辐射防护。他改造了两个背包,尽可能合理地分配负重,将大部分重量留给自己。
他绘制了简单的地图,根据记忆和有限的无线电信息,标出了几个可能的方向:向西,是更广阔的废墟,未知性最大;向北,据说有山脉,或许能找到天然洞穴,但距离遥远;向南,是之前无线电中“青松营地”可能存在的方向,但信号模糊,真假难辨,且可能与变异体迁徙方向交叉。
每一个选择,都可能是绝路。
在准备过程中,王智和父母之间有了一些极其简单的交流,关于某件物品是否携带,关于如何打包。话语依旧简短生硬,但至少,不再是完全的沉默。生存的压力,成了沟通的催化剂,尽管这催化剂本身是如此苦涩。
洞内的气氛变得异常紧张而忙碌。之前的死寂被一种山雨欲来的焦灼所取代。王智父母虽然恐惧,但也开始机械地帮忙整理一些力所能及的东西。他们知道,这是唯一的生路了。
火种,在绝境中重新被点燃,微弱,却顽强。但它要面对的,是外面那片浩瀚无垠、充满致命危险的寒冰世界。
当王智将最后一个背包的带子勒紧,抬头望向那扇紧闭的、通往未知世界的大门时,他的眼神复杂难明。
这一次,他不是在守护一个静止的堡垒,而是要带领着最后的亲人,主动闯入风暴之中。
生存的游戏,进入了全新的、更加残酷的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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