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铭是饿醒的。
不是那种普通的“肚子咕咕叫”，而是仿佛胃里养了一群拆家的二哈，正用它们无尽的精力疯狂咆哮，要求立刻、马上、现在就要投喂！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滚下床，眼睛绿得能当交通信号灯，直扑向厨房——然后才想起，最后一包泡面昨天已经祭了五脏庙。
“淦！这消化系统是连夜升级成焚化炉了？”他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在空荡荡的冰箱里寻找任何能塞进嘴里的东西，最后只翻出半包受潮的饼干。他恶狠狠地嚼着像木屑一样的饼干，感觉人生凄惨得连贝爷看了都要摇头。
吃完那点塞牙缝都不够的饼干，饥饿感依旧如同附骨之疽。他瘫在吱呀作响的椅子上，感觉身体被掏空。就在这时，他无意中瞥见了自己昨天英勇负伤的右手。
“咦？”
他愣了一下，把右手举到眼前，仔仔细细、翻来覆去地看。
不对劲。
很不对劲。
昨天那道口子又长又深，还嵌着瓷片铁锈，按照他过往的经验，怎么也得肿成馒头，疼个三五天，结个厚厚的痂，最后留下一条纪念意义的疤。
可现在……
掌心皮肤光洁溜溜，别说肿了，连条像样的红痕都几乎看不出来！只有一道极淡的、几乎要凑到眼前才能看清的粉色新肉痕迹！要不是昨天确确实实流了血，疼得他龇牙咧嘴，他简直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个过于逼真的噩梦！
“我靠……我这身体什么时候自带高速再生功能了？还是说……昨天的破伤风针其实是超级士兵血清伪装的？”陆铭捏着自己的手掌，一脸懵逼，“这愈合速度，快赶上金刚狼了吧？虽然人家是全身的，我这就一手掌……”
他甩甩头，把这荒谬的想法抛开。“肯定是年轻人恢复能力强！对，没错！我就是天赋异禀！以前只是没发现！”他强行给自己找了个看起来并不那么科学的解释，心里那点小得意还没冒头，就被现实的引力拽了回来——“妈的，恢复快有屁用，能当饭吃吗？能交房租吗？”
想起房租和空空如也的冰箱，他又蔫了。认命地起身，准备收拾一下去博物馆继续接受馆长的精神污染。他弯腰想去把那个脏兮兮的电煮锅拿起来洗——
“嗯？”
锅……好像变轻了？
不对，不是锅变轻了。是他拿起来的时候，感觉异常的轻松。以前拿着这破锅虽然也不费劲，但绝没有这种“轻若无物”的感觉。他甚至下意识地用了过大的力气，差点把锅给抡起来砸到天花板。
陆铭心里那种怪异的感觉又冒出来了。他疑惑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又试着单手掂了掂旁边那张吱呀作响的破木椅。
好像……是轻了点？以前他得两只手才能比较稳地搬起来，现在一只手好像就能提溜起来，虽然椅子腿依旧发出抗议的呻吟。
“奇了怪了……难道我昨天搬那个破箱子，还打通了任督二脉？激发了人体潜能？”他站在原地，开始胡乱比划了几下王八拳，虎虎生风，“莫非我就是万中无一的练武奇才？现在去报名参加武林风还来得及吗？奖金好像挺多的……”
中二病短暂发作后，他很快又冷静下来。“拉倒吧，肯定是错觉。饿昏头了，或者就是单纯的肾上腺素还没退？毕竟昨天流了血，身体有点应激反应也正常。”他再次用自己那半吊子科学知识试图解释，“嗯，一定是这样！”
强行合理化之后，他抱着换下来的衣服，踢踢踏踏地走向公共水房。路过楼道里那盆半死不活、被房东王阿姨寄予厚望但已放弃治疗的绿萝时，他习惯性地投去同病相怜的一瞥。
但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他鬼使神差地在那盆绿萝前停下了脚步。
看着那枯黄打卷、奄奄一息的叶片，他心里突然涌起一股极其强烈的……不忍？甚至有点莫名的心疼？就好像看到了另一个在生活重压下苦苦挣扎的自己。
“兄弟，同是天涯沦落人啊……”他喃喃自语，下意识地伸出手指，轻轻地碰了碰那片最黄的叶子。
就在指尖接触到叶片的瞬间，一种非常非常微妙的感觉流淌而过。很温暖，很舒服，像是有一股微不可察的、生机勃勃的暖流，顺着他指尖，极其微弱地传递了出去。
他自己都没太察觉，只是觉得碰了一下之后，心里那点莫名的情绪舒缓了不少。然后他就走了，也没指望能发生什么奇迹。
洗完衣服回来，再次经过那盆绿萝时，他习惯性地又瞥了一眼。
就这一眼，让他猛地停下了脚步，差点把脸盆扣自己脚面上。
“卧槽？！”
他使劲揉了揉眼睛。
那盆绿萝……它……它好像……支棱起来了一点？
虽然叶子还是黄的，但之前那种彻底失去水分、干枯欲碎的感觉减轻了！最顶上那几片小叶子，甚至微微挺立了起来，透出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但确实存在的绿意！
“幻觉！一定是幻觉！饿出幻觉了！”陆铭拒绝相信，“要么就是回光返照！植物界的临终关怀？”
但他越看越觉得不对劲。这变化虽然细微，但确实存在。他左右看了看，楼道里空无一人。
一个荒谬绝伦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难...难道......不是我打通了任督二脉......而是我其实会超能力？比如......植物催生？”
这个想法太过惊悚，以至于陆铭自己先打了个寒颤。
正当陆铭对着绿萝怀疑人生时，手机响了。是林倩。
“陆大学者，忙什么呢？昨天说的专栏投稿，有思路了吗？”林倩的声音带着笑意，透过听筒传来。
陆铭心里正乱，下意识就用惯常的插科打诨回应：“啊？投稿？正构思呢！准备写一篇《论博物馆临时工的自我修养与如何在馆长画饼下存活》，绝对血泪史！”
“得了吧你，别贫。”林倩笑道，“说正事，下午有空没？我们社附近开了家新的甜品店，据说抹茶千层一绝。要不要来尝尝？顺便聊聊投稿方向，给你点灵感。”她知道陆铭对甜食没啥抵抗力，尤其是免费的时候。
若是平时，有免费甜品，陆铭肯定跑得比谁都快。但今天，他满脑子都是自己可能变异了的惊悚猜测，以及那盆诡异的绿萝，实在没心情。而且，他有点怕见到林倩，总觉得以她的敏锐，自己这“不正常”的状态会被看穿。
“下午啊……”陆铭语气有些犹豫，手指无意识地敲着墙壁，“下午可能……嗯……馆长要让我去仓库盘点！对！一大堆东西！估计得忙到很晚！”他找了个借口。
电话那头，林倩顿了顿。陆铭这反应有点反常。按照她对这个老同学的了解，有免费吃的他绝对第一个冲，更何况是甜品。而且，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心不在焉，甚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和昨天早上那种虽然毛躁但还算活力的状态不太一样。
“盘点？你们馆长转性了？居然舍得让你干这么‘重要’的活儿？”林倩半开玩笑地试探，“不会是又弄坏了什么东西，被罚了吧？”
“哪能啊！我是那种人吗？”陆铭下意识提高了音量，随即意识到反应过度，又压低声音，“就是……正常工作量！对，正常！”他越说越没底气，感觉自己像个被审问的嫌疑人。
林倩听着他明显不自然的语气，心中的疑惑更重了。她敏锐地感觉到陆铭似乎在隐瞒什么，而且状态不太对劲。不过她也没戳穿，只是语气如常地说：“行吧，大忙人。那下次再约。投稿的事你抓紧， deadline 不等人。”
“好好好，一定一定！”陆铭如蒙大赦，赶紧答应。
挂了电话，他长舒一口气，后背竟然有点湿漉漉的。和林倩通话比被馆长使唤还累！她太聪明了，差点就露馅！
而电话那头，林倩放下手机，秀眉微蹙。陆铭绝对有问题。不仅推掉了免费的甜品，说话还支支吾吾，和平时那个有点懒散但还算坦率的形象不符。她回想了一下，最近几次接触，陆铭似乎总有点……心神不宁？好像藏着什么事。作为一个编辑，她对人的情绪和状态变化很敏感。
“这家伙……不会是惹上什么麻烦了吧？或者……谈恋爱了？”林倩猜测着各种可能性，失笑摇头。她决定暂时不去深究，但把这个小小的异常记在了心里。如果陆铭需要帮忙，他应该会说的吧？
被林倩的电话一搅和，陆铭更心慌了。他几乎是同手同脚地溜回自己房间，砰地一声关上门。
房间里，窗台上那几颗“非酋の祝福”鹅卵石，在阳光下显得异常温润。
而桌上那盆蔫了吧唧的仙人球，仿佛在无声地召唤他。
陆铭眼神挣扎，内心天人交战。
最终，强烈的好奇心和一丝“证明自己没疯”的念头战胜了理智。他走到桌前，不再搞那些花里胡哨的姿势，只是像触碰绿萝那样，小心翼翼地用手指碰了碰仙人球的刺。
屏住呼吸。
集中精神。
几分钟后，陆铭跌坐在地，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那盆变得绿意盎然、生机勃勃的仙人球，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鹅蛋。
寂静的房间里，只有他粗重的呼吸声。
过了好半晌，他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声音带着剧烈的颤抖：
“我...我勒个去......”
“科...科学......这他妈......完全不科学啊！”
“老子......好像真的......变异了？！”
巨大的震惊和茫然席卷了他。林倩那个敏锐的电话，更像是一根刺，扎在他心里，提醒他，这种变化，可能并不像他想象的那么容易隐藏。他现在看什么都觉得可疑，包括自己这双突然能“妙手回春”的手。
然而，还没等他从这巨大的冲击中回过神来——
“咚咚咚！咚咚咚！”
一阵粗暴、急促、毫不客气的敲门声，如同擂鼓般猛地响起，震得那扇薄薄的木门都在发抖。
门外，传来一个粗哑凶狠、极其不耐烦的声音：
“开门！查水表的！”
陆铭一个激灵，瞬间从地上弹了起来，脸色煞白。
查水表的？这个月水费他早交了啊！
而且这语气……这动静……怎么听都不像正经查水表的！
他猛地想起昨天馆长那“商周竹简”，想起自己手指被划破，想起今天身体种种不对劲……
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上了他的心脏。
“完了……”他脑子里只剩下这两个字。
天降的好像不是横财……
是他娘的横“货”啊！还是能要命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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