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巷昏暗,空气仿佛凝固。
陈小骏叼着烟,斜睨着张骑鹤,眼神凶狠,他带来的几个职高生也摩拳擦掌,不怀好意地围了上来。
然而,这剑拔弩张的气氛,却被孙小猛那一声变调的惊呼“张哥?!”硬生生打断。
陈小骏一愣,皱眉看向身边僵住的孙小猛:“小猛?你他妈认识?什么张哥李哥的?”
孙小猛此刻魂都快吓飞了,脸白得像纸。
万万没想到,丁云峰和孙志杰让教训的人,竟然是张骑鹤!
是那个帮他家饺子摊出主意、让他家生意一晚上多赚了好几十块的“恩人”张哥!
是那个让他觉得深不可测、心生佩服的张骑鹤!
“骏……骏哥!误……误会!天大的误会!”
孙小猛猛地回过神来,一个箭步冲到张骑鹤身前,张开双臂,像老母鸡护崽似的挡住陈小骏等人,急得语无伦次,“不能动!这位不能动!这是我……我哥!亲哥一样!”
“你哥?”
陈小骏和他身后的小弟都懵了,看看孙小猛,又看看面无表情的张骑鹤,一头雾水。
“孙小猛你他妈搞什么鬼?不是你说这姓张的欺负你兄弟,让我们来帮忙出气的吗?”
“没有!绝对没有!”
孙小猛急得直跺脚,脑门上冷汗都下来了,他灵机一动,也顾不上面子了,大声解释道:“骏哥!各位兄弟!真弄错了!是这么回事!丁云峰和孙志杰那两个王八蛋,他们……他们嫉妒我张哥学习好,人缘好!故意撒谎骗你们的!我张哥是好人!是大好人!”
他越说越激动,转身指着张骑鹤,对陈小骏等人道:“你们知道我张哥多厉害吗?就前两天,我家饺子摊生意不好,我张哥随便出了几个主意,让我爷弄个亮堂的招牌,写句顺口溜,再搞个‘吃饺子送鸡蛋’、‘学生优惠’的小活动,结果咋样?昨天晚上,我家摊子排队!一晚上卖的钱比过去三天还多!我爷我奶乐得合不拢嘴!这是我家的恩人呐!我能带人来堵我恩人?我还是人吗我?!”
孙小猛这番情急之下的“真情告白”,信息量巨大,把陈小骏等人都镇住了。
他们混职高,讲究个“义气”和“实惠”。
张骑鹤学习好坏他们不关心,但能几句话让人家生意起死回生,这在他们看来就是“有本事”、“是个人物”!而且孙小猛这架势,完全不像是装的。
陈小骏脸上的凶戾之气消退了不少,他狐疑地看看孙小猛,又上下打量了一番始终镇定自若、甚至嘴角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讥诮的张骑鹤,心里信了七八分。
混社会的,最会看人,眼前这小子,面对围堵眼神都不带慌的,确实不像一般学生。
“操!孙小猛,你他妈以后把事情搞清楚了再叫人!”
陈小骏骂骂咧咧地扔掉烟头,对着张骑鹤抱了抱拳,语气缓和了不少,“兄弟,对不住啊,一场误会。是哥哥我没弄明白,差点伤了和气。我叫陈小骏,职高那边的。兄弟你有本事,我佩服!以后在这一片有啥事,提我名字好使!”
张骑鹤心中暗松一口气,面上却依旧平静,微微点头:“陈哥客气了,小事。孙小猛是我兄弟,他家里不容易,能帮一点是一点。”
这话既给了陈小骏台阶,又点明了自己和孙小猛的关系,轻描淡写地将一场冲突化于无形。
陈小骏闻言,对张骑鹤更高看一眼,觉得这人说话办事大气。又客气了两句,便带着手下小弟呼啦啦走了。
巷子里只剩下张骑鹤和惊魂未定的孙小猛。
“张……张哥!我真不知道是你!是丁云峰和孙志杰那两个杂碎!他们骗我说你……”
孙小猛哭丧着脸,恨不得抽自己俩嘴巴。
“行了,我知道了。”
张骑鹤打断他,语气平淡,“以后长个记性,别什么人的话都信。回去吧,以后他们再找你,你知道该怎么做。”
“我知道!我知道!张哥你放心!以后他们再敢打你主意,我第一个不答应!”孙小猛拍着胸脯保证,此刻在他心里,张骑鹤的地位已经远超丁云峰之流。
看着孙小猛千恩万谢地离开,张骑鹤眼神微冷。
丁云峰、孙志杰,果然贼心不死。不过,经此一事,孙小猛这个“内应”算是彻底争取过来了,未必是坏事。
回到昏暗潮湿的出租屋,张骑鹤没有立刻休息。他拿出董知瑜的作文草稿——《“愚公”新解》。这是晚自习时董知瑜悄悄塞给他的,按照他的思路写的初稿。
摊开稿纸,董知瑜那清秀工整的字迹映入眼帘。
张骑鹤静下心来,仔细阅读。
不得不说,董知瑜的悟性很高,基本理解了他提示的角度,文章结构清晰,语言流畅,引经据典也很到位。但是……读起来总感觉差了点味道。
太“正确”了,太“学生气”了。
像是在完成一道有标准答案的论述题,四平八稳,观点鲜明,却缺乏一种打动人心的力量和独特的锋芒。
她试图质疑“移山”的合理性,但论证过程却小心翼翼,生怕触碰了什么禁忌,最后又绕回“精神可嘉”的老路。
对于“山为何是山”、“愚公之愚是否蕴含反抗绝望的哲学”等更深层的挖掘,只是浅尝辄止。
张骑鹤拿起笔,开始修改。
并非直接重写,而是在原文基础上批注、调整、深化。
他删掉那些空洞的套话,用更犀利、更贴近生活本质的语言去剖析“山”的象征意义(阶层固化、命运困境);引导董知瑜思考,如果“移山”成本巨大且希望渺茫,是否有“搬家”(寻找新出路)或“隧道”(寻找规则漏洞)的智慧?他甚至大胆地点出,愚公的“愚”,或许是对僵化秩序的一种无声抗议,是一种“我命由我不由天”的悲壮宣言……
改得很投入,仿佛又回到了前世,在办公室里给手下那些文案修改策划案,力求每一个字都有力量,每一句话都能击中靶心。
不知不觉,稿纸上已经被红色的批注和修改意见填满,几乎面目全非。
当他停下笔,重新审视这篇被大动干戈的作文时,不由自主地苦笑了一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想起前世在电视上看到的一段采访,“当代稻圣”袁老爷子谈到带博士生时的无奈,那位功勋卓着的老人双手挠着稀疏的头发,感叹道:“有时候吧,你恨不得把知识直接灌进他们脑子里去!这理解能力,这举一反三的劲儿,急死人呐!”
此刻,张骑鹤对袁老爷子的心情,有了几分感同身受。
教天才和教普通人的难度,果然不可同日而语。董知瑜是块璞玉,但要把她打磨成器,需要耗费的心力,远超他的预期。这比对付丁云峰那些小把戏,难多了……
与此同时,县城另一边的电力局家属院里,则是另一番景象。
丁云峰垂头丧气地站在客厅,父亲丁厚通脸色铁青,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
“没用的废物!追个女孩子都能闹到全校皆知!还逃学?老子的脸都让你丢尽了!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东西!学习学习不行,搞关系搞关系不行,你还能干点什么?”
丁云峰梗着脖子,不服气地嘟囔:“那能怪我吗?是刘老师偏心!还有那个张骑鹤……”
“张骑鹤?”丁厚通捕捉到这个陌生的名字,眉头一皱,“张骑鹤是谁?”
丁云峰像是找到了宣泄口,立刻把张骑鹤如何“装模作样”、“讨好”董知瑜、如何“陷害”他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重点强调了张骑鹤“劳改犯父亲”和“贫困家境”。
丁厚通听着,脸上的怒气渐渐被一种算计的神色取代。
他摸着下巴,在客厅里踱步。
儿子追董知瑜受阻,根源似乎在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穷小子身上?
如果……能让董家知道他们宝贝女儿在学校里跟这么个“问题学生”走得太近……甚至是在“谈恋爱”……
他脑袋瓜转了转,停下脚步,脸上露出一丝阴冷的笑容。
拿起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很快接通,传来一个中年女声:“喂,哪位?”
“喂,三妹啊,我,厚通。”丁厚通换上热情的口吻。
“哦,厚通哥啊,这么晚有事?”对方是丁厚通一个在县卫生局当小科员的远房表妹。
“没啥大事,就是关心一下你。对了,跟你打听个事儿,你们局里防疫科的华科长,你熟不熟?”丁厚通装作随意地问道。
华科长正是董知瑜的母亲。
“华科长啊?不算太熟,开会见过几次。怎么了?”
丁厚通压低声音,用一种“我也是好心”的语气。
“唉,也没什么。就是听说啊,我们家云峰他们学校,有个叫张骑鹤的男生,好像跟人民商场董总家的千金……走得很近啊。好像……有点在谈恋爱的苗头。我也是听云峰说的,不知道真假。你说这高三关键时期……是不是得提醒一下华科长,多关注下孩子?可别影响了学习前程啊!”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表妹的声音带着惊讶和一丝八卦的兴奋:“有这事?董总家的知瑜?那个男生家里什么情况啊?”
“听说不怎么样,父亲好像还有点……历史问题。”
丁厚通含糊其辞,却又点明关键,“所以我才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嘛,万一……是吧?你找个机会,侧面、无意地跟华科长递个话就行,也别说得太明,免得误会。”
“明白明白!厚通哥你放心,我晓得轻重。明天上班我找机会说说。”表妹心领神会。
放下电话,丁厚通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丁云峰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继而满脸崇拜:“爸,还是你厉害!”
丁厚通瞪他一眼:“学着点!解决问题要用脑子!滚回屋学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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