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柳经仁能拦定国公府的求援,他儿子拦他柳家的探访,又算得了什么?
蒋太保深知,自己如今在家中已是众叛亲离,如今连家里的狗都不待见他。
待蒋夫人和蒋五娘走远,蒋卓便正式向蒋太保提出了和柳家退婚之事。
蒋太保起初还有些犹豫,觉得“大丈夫一诺千金”。
结果蒋卓这个“大孝子”立刻开启了嘲讽模式:“令祖母身陷险境,可是为人子婿所为?令妻子担惊受怕,可是为人丈夫所为?爹爹跟他讲大丈夫信义,他同您玩真小人手段!您若一心顾念柳家,不如自己嫁给柳经仁算了!”
蒋太保气得真想揍这混小子一顿,但儿子的话有些道理,嗯……除了最后那句。
他本就已有七八分意动,被儿子一激,索性横下心,决定壮士断腕!
但他仍有顾虑:“柳家岂是善罢甘休之辈?我们无缘无故退婚,他们必会纠缠不休,到时候,你五姐姐的名声怎么办?你和其他弟妹将来的婚事又当如何?你与方三郎交好,他家四娘如今是何光景,你难道不知?”
这也是他迟迟没有下定决心退婚的原因,手心手背都是肉,一个女儿和一群儿女,他有取舍。
蒋卓怎能不知,当日柳三娘带着柳家兄弟上门堵着方家人骂,满京城谁不知道,柳家还四处造谣方四娘不能生养。
虽说大家都知道柳家兄妹信口开河,但也免不了对方四娘起疑。不能生养于女子而言是大事,七出之中就有“无子”一项。
方四娘被冠以“无子”、“善妒”的名声,再议亲时,男方就多了不少考量。谁也不能拿自家子嗣去赌方四娘是冤枉的,以至于如今上门给方四娘提亲的都是已经有儿有女的鳏夫。
方怀瑾都气疯了,这事儿他家还不能自证清白。
怎么证?
先让方四娘生个孩子,证明她并非无子?
还是带着几个媵妾一起议亲,证明方四娘不善妒!
这不是纯纯的有病吗?
方怀瑾恨不得咬死柳家兄妹!发誓要报复回去!
蒋卓斩钉截铁地道:“便是五姐姐勉强嫁过去,在那等人家也是委屈一生,爹爹您忍心让她日后被柳家磋磨欺负吗?至于我的婚事,便是就此搁置又如何?难道要为了我们几个的前程,就眼睁睁送五姐姐入火坑吗?”
蒋太保看着儿子坚定的眼神,心中震动。
几个孩子里,只有蒋卓与五娘年纪相仿,下面几个都还小,近几年不会议亲。等过几年,风波平息,对孩子们的影响自然会减小。
眼下,连最可能受影响的蒋卓自己都不在乎了,他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当下,蒋太保便去找夫人,索要柳经仁的生辰帖和当初的聘礼单子,并让夫人即刻清点柳家送来的所有聘礼,准备原封不动退回。
这架势,分明就是要退婚!
蒋五娘得知消息,喜极而泣。
蒋夫人也终于肯给丈夫一点好脸色看了。
蒋卓还在一旁补了一句:“等祖母醒来听到这个消息,心中一宽,病定然能好得快些。”
蒋太保恨不得抽他。
就在蒋家上下统一意见,准备快刀斩乱麻之时,下人来报:安定侯来了。
蒋太保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袍,对蒋卓道:“你随我一同去见客。”
蒋太保将安定侯请至书房,分宾主落座,下人奉上茶后便屏退左右,只留蒋卓在一旁侍立。
安定侯一改往日里因军功和圣眷而自带的高傲,脸上堆起近乎讨好的笑容,话里话外都透着姻亲之间才该有的亲昵与热络,先是关切地问候蒋老夫人可还康健,又夸赞蒋夫人持家有道。
莫说是年轻气盛的蒋卓看得心下鄙夷,暗道“前倨而后恭,思之令人发笑”。便是与安定侯相识二十余载、曾并肩作战的蒋太保,也从未见过这位老友如此低姿态的模样。心中不免生出几分物是人非的唏嘘。
安定侯何尝不知自己这般作态显得诡异又突兀?但他先是被蒋太保在朝会上一言不发难住,后是被蒋家此前拒柳经仁于门外的态度吓住了,心中那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不得不放下身段,试图挽回。
蒋太保看着昔日战场上铮铮铁骨、宁折不弯的同袍,如今为了家中不孝子女竟沦落至此,心下也是一阵复杂难言。
天底下能让安定侯这般骄傲的人如此放低姿态的,除了龙椅上的皇上,恐怕再没别人了。他刚生出的一丝犹豫和心软,还没来得及发酵,就瞥见旁边侍立的儿子蒋卓正用眼白斜睨着自己,那眼神里明晃晃写着“你敢心软试试?”
蒋太保被他的好大儿这一眼看得一个激灵,那点刚刚冒头的旧日情谊瞬间烟消云散。不能再犹豫了!再犹豫,家里的狗都想不理他。
这时,安定侯已将话题引到了小辈身上,他极力夸赞蒋五娘如何贤良淑德、知书达理,与自家长子柳经仁乃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又转头夸起蒋卓,说他年少有为,英气勃勃,颇有蒋太保当年的风范。
蒋卓听得差点没忍住翻白眼的冲动。
从前他随母亲去柳家做客,就因为他相貌更似母亲,显得清秀了些,没少被柳家人在背后讥讽,说他“男生女相”、“没有半分男子气概”!如今倒成了“少年英雄”、“有乃父之风”了?
真是讽刺!
蒋太保只是不咸不淡地应着,既不接话,也不反驳,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恰在此时,书房外传来脚步声,一名仆役在门外禀报:“老爷,夫人遣人送来些东西。”
蒋卓心下顿时乐开了花,暗道:娘亲办事果然利索!这是已经把柳家的聘礼和柳经仁那厮的生辰帖都打包送来了!怕不是一早就备好了,就等着父亲点头呢!
蒋太保也知道,此刻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定了定神,对蒋卓道:“六郎,你去将东西接过来。”
蒋卓应声而出,片刻后,双手捧着一个紫檀木托盘回来,上面整整齐齐放着一份大红烫金的生辰帖,以及一卷详细的聘礼清单。
蒋太保没有立刻去接那托盘,而是转向面色已然微变的安定侯,深吸一口气,语气沉重却坚定地开口:“柳兄,今日请你过来,实是有一事,不得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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