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顺家中是平地一声雷,迎来了意想不到的升迁之喜。而中书舍人孟玉的府上,却是愁云惨淡,笼罩在一片难以言说的憋闷与惶恐之中。
他也“升”了。
从中书舍人孟玉,变成了工部虞部司郎中孟玉。
听起来是中书舍人升到了工部郎中,品级未变,甚至职权范围似乎还大了些。但明眼人都知道,这简直是云泥之别!
中书舍人官职虽不算极高,却是天子近臣,掌侍进奏,参议表章,代皇帝草拟诏书,是名副其实的“机要秘书”。日日随侍君前,见皇帝的时间比见自家亲爹都多,清贵无比,前途无量。只要得了皇帝青眼,外放或擢升皆是坦途。
而工部在六部中本就地位不显,虞部司更是闲差中的闲差,掌管的是苑囿、山泽草木、百官蕃客的菜蔬薪炭供应以及畋猎之事,几乎与核心权力绝缘。
这分明是贬谪!
孟玉整个人都懵了,如同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心里拔凉拔凉,更涌起巨大的委屈和不解。
他投靠荣王,当初是隐隐得了皇上暗示的!皇上不是要他暗中观察、牵制荣王吗?怎么如今事发了,非但不保他,反而要贬斥他?
他哪里想得到,皇帝此刻在宫里,想起他也是一肚子火气!
朕是让你去荣王身边做个暗桩,盯着他,必要时引导他,谁让你真个去给他当心腹谋士,为他摇旗呐喊、冲锋陷阵了?你这蠢材,分明是摆错了自己的位置!贬你去虞部司管菜园子,都是看在你还算“听话”的份上,从轻发落了!
处置了孟玉,皇帝胸中那口因荣王势力膨胀而淤积的恶气,总算松快了些。他目光在朝臣名录上扫过,顺手就将自己那个刚满十七岁的小外甥,康乐长公主的次子秦瀚,提溜出来,补了中书舍人的缺。
秦瀚这小子,没什么别的突出优点,就是个十足的“兄控”。一控他亲哥,殿前副都指挥使秦深;二控他表兄,太子。
平日里开口闭口就是“我哥说了……”、“我表哥认为……”,那股子盲从崇拜的劲儿,连他亲娘康乐长公主都没眼看。
可皇帝瞧着却觉得挺好。知孝悌,敬兄长,心思纯直,是好孩子!最重要的是,用着放心!
来,给皇舅干活来!也省得被那些心思深沉的老狐狸带坏。
秦瀚接到旨意,乐得一蹦三尺高!他哥秦深是殿前副都指挥使,相当于给他皇帝舅舅“看大门”;太子表兄在东宫。他要是做了中书舍人,岂不是天天都能见到两位兄长了?这差事简直是为他量身定做的!至于他亲爹是殿前都指挥使也在宫里,能时时管束他的事儿,他一高兴,全忘了。
想到此处,秦瀚手脚麻利地收拾好行装,兴冲冲就进宫找他皇帝舅舅报到去了。
至于秦瀚年纪尚轻、资历全无?没人敢质疑。那可是皇上嫡亲的外甥,康乐长公主的宝贝疙瘩,太子的忠实拥趸,谁敢多嘴?
秦瀚规规矩矩给皇帝舅舅请了安,得了几句勉励,便按捺不住雀跃的心情,请求在宫里“熟悉环境”。
皇帝看他那藏不住事的模样,笑着摆了摆手,准了。
秦瀚想都没想,目标明确,出了大殿就一溜烟朝着东宫的方向“溜达”过去了。
东宫之内,太子正立于书案前,执笔作画。他悬腕运笔,洁白的宣纸上,墨迹渐渐勾勒出美人,身姿窈窕,亭亭玉立,裙裾微扬,仿佛正凭栏远眺,又似欲转身离去,带着一种难以捉摸的风致。笔下的美人,身段仪态无一不精,唯独那张脸,却是一片空白。
此番让荣王赔了夫人又折兵,不仅损失了大量暗桩,更失了圣心,他这做太子的,自然神清气爽。
至于宋源,已被捆得结结实实,由杜翀亲自押送,连带着那份详细的口供,一并送还了宋尚书府上。
宋尚书展开供词一看,上面宋源何时、何地、通过何种方式向荣王传递了哪些消息,桩桩件件,记录得清清楚楚。
老尚书眼前一黑,差点当场背过气去!
他宋家明面上投入太子门下,他这儿子却暗地里投了荣王,还玩了一手“无间道”!
这让他这张老脸往哪儿搁?让太子如何看他?简直像是在替荣王当探子!
尤其想起这东宫詹事一职,当初还是他舍了老脸,在太子面前极力争取来的。太子原本属意他人,是他认为此职紧要,力荐儿子,才为宋源争到此位。如今想来,简直是自打耳光,脸上火辣辣地疼!
杜翀站在一旁,语气平和,却字字敲在宋尚书心上:“殿下念及尚书大人劳苦功高,不忍严惩,特将令郎交由老大人自行管教。望老大人……莫要辜负殿下的一片回护之心。”
这话里的意思再明白不过:按东宫的规矩,宋源此罪绝不轻饶。但太子看在你这老臣的面上,网开一面,不公开处置,给你们宋家留了颜面。但这东宫詹事是绝不能留了,你们自己上表请辞,寻个体面的理由,大家脸上都好看。
宋尚书闻言,老泪纵横,朝着东宫方向深深一揖:“是老臣……辜负了殿下信重啊!”
宋尚书转头就传了家法。仆从将宋源按在长凳上,扒去外袍,厚重的刑杖结结实实地落了下去。
宋源年岁委实不小,他侄女都已到了能选公主伴读的年纪,他还能是个翩翩少年吗?
此刻在府中仆役面前被如此责打,羞愤欲死,惨叫连连。
宋尚书还不给儿子留面子,叫了家中儿孙都来观刑,给出的理由很大:忤逆。
十恶之罪!
这个讲究忠孝的时节,得了父亲亲口认定的忤逆之名,基本上就是告诉众人这是个不孝子,你们慎用!要是做父亲的告到衙门,要求断亲,衙门可以直接准了,顺便捉了这不孝子再打顿板子。
如今,忤逆之后落到宋源身上,宋源的仕途基本上就完了。
而杜翀并未立刻离去,反而在前厅慢悠悠地品着茶,听着后堂传来的动静,直到行刑完毕,他才又去“安慰”了宋尚书一番。
话里话外,反复强调一点:太子并未因宋源之事疑心于您,您且安心办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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