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台的火光第三次亮起时,御案上的沙漏刚流尽第三格。
我指尖压住边报一角,纸面微颤。敌军前锋距朔云口关墙不足十里,却未发起冲锋,只以游骑反复试探防线间隙。三日内八次点亮烽讯,节奏精准得如同倒计时。
萧绝立在殿门侧影处,甲胄未解,肩头霜色已化为湿痕。他手中竹简边缘磨损,是北境旧制军文专用规格。
“调出近三日所有斥候回文。”我说,“比对敌军推进路径与埋伏点分布。”
他点头,袖中抽出一叠薄纸,按时间顺序铺于案上。我逐行扫过,目光停在昨夜子时的记录——敌军主力夜行五里,驻扎地恰好避开了我方在断崖谷设下的三重弩阵。
“他们知道埋伏位置。”我将纸页翻转,“不是靠探马能摸清的细节。”
萧绝沉默片刻,从怀中取出一块布帛,展开后露出半幅地形标记,与玄夜案中缴获的油布图纹路吻合,但多了几处朱笔批注,标注了新增哨塔与粮道岔口。
“这是今晨从北境快骑背囊中截下的。”他说,“传递者已被控制,供认受金府商队一名管事指使。”
我盯着那行小字:“酉时三刻,验货毕,东角门放行。”
“金家商队确已抵达军营。”我缓缓道,“可他们运送的是粮草,不是地图。”
“除非有人借验货之名,将情报藏于贡品夹层。”他声音低沉,“而宫中有人配合放行。”
我抬手,绿芜无声入殿,递来一份名录。进出宫门的查验记录上,昨日申时,膳房采买清单中有两筐南疆蜜橘,由金府随车带入,经西华门登记后送往太医院煎药房。
“查那批蜜橘。”我说,“连同经手宦官、运车轮印、入库时辰,一并核对。”
绿芜领命退下。殿内一时静,唯有铜壶滴漏声。
萧绝忽然开口:“若内应未除,边防愈固,腹心之患愈深。我建议即刻抽调禁军精锐,趁其未稳,夜袭前锋营。”
我摇头。“敌军步步为营,不攻不退,是在等一个信号。玄夜失联,他们改用备用计划——不是要破城,是要逼我们开城迎战。”
他眉峰微动。
“你看这三日推进路线。”我以笔尖点图,“每夜五里,不多不少,始终维持在弓弩最大射程之外。他们在测算我军反应速度,同时传递一种压迫感——让守将焦虑,让朝廷动摇。”
我顿了顿。“一旦我们主动出击,便会暴露兵力部署与战术习惯。他们真正想要的,是这场战争的‘节奏’。”
萧绝凝视地图良久,终是颔首。
“那就先定内线。”我说,“启用金吾卫轮戍制,抽调一半禁军增援北境,另一半转入宫城暗道待命。明面上是加强巡防,实则随时可策应内外。”
他应声记下。
“另传令六宫,即刻封闭通传渠道,所有文书往来改由内廷直递。以‘查验贡品安全’为由,对所有进出宫门之人逐一盘查身份、物品、脚底泥痕,尤其是携带药材、食物、布匹者。”
这是将日常规制转化为细作甄别网。无人能察觉异常,却处处受限。
萧绝抬眼:“若对方察觉收紧,提前发动总攻?”
“那正好。”我提笔在军报背面写下一道指令,“说明他们也乱了阵脚。真正的强者,从不会因对手变招而自乱。”
他嘴角微不可察地松了一瞬。
“你亲自带兵。”我将签押令推至案前,“率三千轻骑潜伏关外三十里,依托断崖谷地形隐蔽待命。不许生火,不许鸣号,等宫中传来‘蜜橘无恙’四字,方可视情突袭。”
他伸手欲接令符,忽又停住。“若等不到消息?”
“那就继续等。”我目光不动,“没有干净的后方,任何反击都是赌博。我不赌。”
他终于接过令符,转身欲走。
“萧绝。”我在他迈步前叫住他。
他回头。
“玄夜说,我毁了他。”我看着他,“你怎么看?”
他站定,甲胄轻响。“你说过,棋局之上,从不许敌人活着离开。他本就是死子,只是自己不知。”
我垂眸,指尖抚过案上那封最新边报。纸面干燥,无汗渍,无折痕。
“去吧。”我说,“按计划行事。”
他抱拳,大步出殿。
殿门闭合刹那,绿芜再度入内,声音压得极低:“西华门回报,那批蜜橘已开封查验,果皮完整,无夹层。但……其中一筐底部衬垫的桑皮纸,纤维纹理与金府常用款不符,且沾有微量硝石粉末。”
我抬眼。
“硝石?”
“用于火药引信。”她顿了顿,“另,负责登记的宦官今晨请假称病,其同乡在金府马厩当差。”
我缓缓将边报折成四折,塞入袖中。
“传话给金元宝。”我说,“就说帝君念其捐输有功,特赐南疆蜜橘一筐,着即日亲送入宫谢恩。”
绿芜应声欲退。
“等等。”我补充,“让他走东角门。顺便告诉守门尉,今日换岗提前半个时辰。”
她领命而去。
我起身走到御屏前,拉开暗格,取出一支未登记的密签,笔尖蘸墨,在“金元宝”三字下方重重划下横线。
此时殿外传来马蹄声,低沉有序,渐行渐远。
我未回头,只将手中那份边报轻轻搁回案上。纸页翻动,露出背面最后一行小字:
“戌时二刻,幽院值更更换,新班二人,鞋底带红壤,产自城南陶坊。”
我提笔,在空白处写下两个字:
“盯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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