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总部的特殊羁押室内，光线昏暗。
砂金的手臂上戴着特制的，能够抑制命途力量的沉重镣铐。
这份冰冷的重量他并不陌生。
它让他恍惚间回到了那段他并不怀念的，身为奴隶的岁月。
那时的他一无所有，全身的价值仅等同于六枚赤铜币。
其绝望无助的处境，与此刻何其相似。
托帕站在牢门外，眼神复杂地看着他：
“十人会议已经做出了最终决定……”
“战略投资部一致同意，让出部分核心利益给市场开拓部，死保你我。”
“哦？”砂金眼中闪过一丝真正的诧异。
“市场开拓部那些贪婪的鬣狗，就这么轻易放弃了？”
他深知，托帕口中轻描淡写的“部分利益”。
背后必然是一场异常惨烈的割肉交易。
“不然还能怎么办？”
“难道真把你杀了泄愤吗？”
托帕冷笑一声。
语气中透出的寒意，毫不掩饰她对市场开拓部趁火打劫行为的不满。
她看着砂金，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
“恭喜你，赌徒。”
“你现在可真是一无所有了。”
“没关系，”砂金却显得异常平静。
甚至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
“一直以来，我都是如此。”
“从零开始，本就是我的常态。”
对于他而言，信用点积累到的那个天文数字早已失去意义。
只是一串冰冷的符号。
只要他还活着，只要他还能思考，还能博弈。
他就有信心东山再起。
“哈哈哈……哈哈哈哈……”
忽然，砂金低笑了起来。
笑声逐渐变大，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意味。
眼里燃烧着赌徒特有的，孤注一掷的火焰。
像是溺水之人，终于看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
“既然已经一无所有……那为什么不放手一搏呢？！”
他猛地看向托帕，笑声戛然而止。
语气忽然变得极端平静。
但托帕能清晰地看到他眼中密布的血红血丝。
显示着他内心远非表面那么平静。
“托帕，你相信……命运吗？”
砂金的声音低沉而沙哑。
不等托帕回答，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继续说道：
“我收到了一个消息……一个可能。”
“不，是足以颠覆现有世界格局的消息！”
他的思绪回到了在匹诺康尼执行任务的那些日子。
当时，星穹列车组的成员，尤其是那个叫星的女孩。
言谈举止间总是不经意地透露。
他们掌握了一种全新的，不可思议的燃料。
那种燃料太过神奇。
它不属于目前宇宙中已知的任何一种能源体系。
据说，仅仅是很小的一块。
就能驱动星穹列车进行数次超长距离的跃迁。
其能量密度和效率，远远超出了公司目前掌握的所有尖端能源技术。
如果能得到关于这种能源的确切消息，甚至是获取途径……
那么，他砂金身上背负的所有“罪名”。
这些所谓的惩罚，都将被一笔勾销。
他将重新赢得公司的重视，甚至更上一层楼。
那么，这种神秘的能源。
星穹列车究竟是从何处得到的？
黑塔女士那里？怎么可能！
那位天才并非自负傲慢之辈，但也绝不谦虚。
如果这种名为“虚数能”的燃料来源真的是她。
以她的性格和黑塔空间站的宣传能力。
恐怕早就闹得全宇宙皆知，绝不会如此隐秘。
排除了黑塔，还能有谁？
在这间昏暗的牢狱中，砂金进行了长时间的思考。
他回想着与白砚的接触。
回想着雅丽洛联盟那不合常理的迅猛扩张速度。
回想着他们似乎永不枯竭的战争潜力……
在逐一排除了其他可能性之后，他最终将目标牢牢锁定。
懒惰，那位不是天才却胜似天才的家伙。
如果说星穹列车的燃料不来自黑塔的话，那就只有懒惰那个家伙。
他将这个近乎疯狂的猜想，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托帕。
对砂金而言，托帕和他现在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雅丽洛联盟的处理人名单上有两个名字。
他砂金和托帕并列其上。
他如今狼狈入狱，作为另一位直接责任人的托帕。
她在公司的处境想必也好不到哪里去。
“我们曾经讨论过。”
“雅丽洛可能会因为急速扩张带来的能源问题，而最终分崩离析。”
砂金阐述着他做出如此判断的理由，眼神锐利。
“但事实真的会如此发展吗？”
“那位名叫白砚的野心家，是一位真正的雄主。”
“他绝非愚蠢之辈。”
“他不会耗费珍贵的资源，去对着那些根本无法有效掌控，或者说掌控成本极高的星域盲目地大兴土木。”
“他这么做，必然有所倚仗！”
托帕眉头紧锁，理性地分析着：
“从雅丽洛开始发家，至今不过短短两年时间。”
“一个正处于急速上升期的文明，内部矛盾通常会被发展所掩盖或缓解。”
“怎么会因为所谓的能源问题，就轻易分崩离析呢？”
“砂金，拿雅丽洛至今没有分裂这一点。”
“你很难说服董事会的那些老狐狸。”
白砚还没死，银鬃铁卫依然兵强马壮。
就算内部有再大的问题，在外部高压下也会暂时一致对外。
这个时候对雅丽洛动手，风险极高。
“就这是问题所在了，一个普通的新兴文明，它凭什么短时间内扩张到这种地步。”
两次帝皇战争，席卷宇宙的寰宇蝗灾。
能如此飞速发展的文明，哪一个不是有着自己的凭借。
就算这种燃料不来自雅丽洛，那他们也一定有着其他不为人知的东西。
“为什么不试试呢？”
砂金的眼中闪烁着偏执的光芒，
“或许，运气依然站在我们这边。”
他当然知道这其中的困难。
但他就是在赌。
赌公司高层对“虚数能”，赌公司对这种足以颠覆现有能源格局的技术的渴望。
渴望到足以让他们忽视风险。
仅仅因为一点风声，就敢对如日中天的雅丽洛联盟动手。
“我曾经说过，只有抛去理性的权衡，才是真正的博弈！”
砂金的语气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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