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8年夏末的上海,黄浦江的风裹着暑气钻进联合银行总行的落地窗。
沈逸风站在信贷报表前,钢笔尖在工业贷款超计划三倍的数字上重重画了道线——70%的额度流向钢铁、水泥等大炼钢铁项目,红笔圈出的备注刺得人眼疼。
沈行长!信贷科科长林浩推门进来,额角挂着细汗。
第三钢铁厂王厂长带着工人代表堵在会客厅了,说要追加两百万买焦炭,说是工业部催着冲日产千吨指标......
沈逸风放下报表,转身时西装下摆带起一阵风。
他望着窗外江面上穿梭的运矿船,远处新建的高炉群正吞吐着白烟,在蓝天上画出淡淡的云。
备车。他扯了扯领带。
我去工地看看。咱们银行的钱,得摸摸实底才敢放。
第三钢铁厂的工地上,热浪裹着铁锈味扑来。
百米高的炼钢炉像头蓄势的巨兽,炉门开合间溅起火星,照亮了工人们挂满汗碱的脸。
王厂长攥着磨破边的钢盔迎上来,喉结滚动:沈行长,您瞧这火候!咱这炉子......
先别汇报成绩。沈逸风径直走向正在上料的传送带。
他弯腰抓起一把矿石,在掌心掂了掂,又摸了摸堆在角落的废钢坯——有些还沾着未熔尽的杂质。
王厂长,他直起身,指节叩了叩身后的鼓风机。
这些矿石含铁量不过四成,烧进去也是浪费焦炭;上个月进的卡车,有三分之一在跑废铁回炉的路。咱们要的是能轧成钢材的钢,不是堆在仓库里的废铁疙瘩啊!
王厂长的脸涨得通红:可......可这是部里定的指标,全省都在比进度......
进度要跟质量结伴走。沈逸风从公文包抽出份表格。
我查过,你们厂上个月合格钢产量其实只完成了计划的七成。钱要花在刀刃上——先把现有设备的效率提上去,把废料率降下来,再谈追加。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沈逸风拍了拍王厂长肩头:我知道大伙儿都想为国家出力,但咱们得把力气使对地方。明天我让银行派个技术组过来,帮你们优化流程。
回上海的火车上,沈逸风在核查报告上写下最后一行字:建议即日起建立项目分级评估机制,对技术落后、废料率超标的项目暂缓授信,集中资金保障优质产能。
总行会议室的灯光亮到星子沉底。
当沈逸风把修改后的贷款方案投影到幕布上时,工业部的同志皱起了眉:沈行长,这会不会影响整体进度?
恰恰相反。他指着图表上跳动的曲线。
把每分钱都用在能产出合格钢材的项目上,反而能更快达成国家指标。银行的职责不是放款,是让每一笔贷款都成为建设的砖。
散会时,晨光已经爬上窗棂。
沈逸风整理着桌上的文件,听见走廊传来年轻职员的议论:听说其他省市也在搞类似核查......
他笑了笑,将写好的报告封进档案袋。
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远处建设工地的打桩声清晰传来——那是国家前进的脉搏,而他,要做的就是让这脉搏更有力、更稳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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