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崖石缝中的日子,在提心吊胆与缓慢恢复中又过去了两日。那夜游魂的惊扰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涟漪散去,却留下了深刻的警醒。李玉柔更加谨慎地控制着太阴之力的修炼与使用,尽量将波动压制在最低,如同一个吝啬的守财奴,只在最关键的时刻才动用这份力量。
柳明轩的恢复进入了关键阶段。他依旧保持着深沉的休眠,但原本苍白如纸的脸色,渐渐有了一丝极淡的血色,虽然依旧虚弱,那萦绕不散的死亡气息却已悄然褪去。他体内那近乎枯竭的内力,如同地底深处重新渗出的泉眼,开始极其缓慢地重新汇聚、流淌,润泽着那些受损严重的经脉。这个过程缓慢而痛苦,但他坚韧的意志如同不动的山峦,牢牢守护着这缕复苏的生机。偶尔,在他无意识间,一丝凌厉的剑意会不受控制地逸散而出,切割开石缝内凝滞的空气,旋即又被他本能地收敛。这预示着,他这柄尘封的利剑,正在逐渐拭去锈迹。
陈九阴的状态则依旧令人担忧。他清醒的时间稍微多了一些,但每次醒来,眼神中的疲惫与痛苦都清晰可见。魂源受损带来的是一种源自生命本源的虚弱与剧痛,非任何外力能够轻易缓解。他无法动弹,甚至连吞咽李玉柔费力寻来的些许清水和野果浆汁都极为困难。大部分时间,他只能静静躺着,依靠李玉柔持续渡来的太阴之力维系魂火不灭,感受着那清冷气息带来的片刻安宁。他曾数次试图集中精神,内视己身,探寻魂源伤势的根本,但每一次尝试都如同在无尽的黑暗深渊中下坠,只会带来更强烈的眩晕与撕裂感,最终不得不放弃。他知道,自己这次的伤势,远非朝夕之功可以恢复,甚至可能留下永久的隐患。
这一日午后,久违的阳光勉强穿透浓密的林荫,在石缝入口投下几块斑驳的光斑。一直沉寂的柳明轩,睫毛忽然剧烈颤动起来,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低吼。
守在一旁的李玉柔立刻被惊动,她看到柳明轩身体微微痉挛,眉头紧锁,似乎在承受着极大的痛苦,周身那原本逐渐平稳的气息也出现了紊乱的迹象。
“柳大哥!”李玉柔心中一紧,以为他伤势恶化。她不及多想,立刻上前,掌心凝聚起一团温和的幽蓝光华,便要渡入他体内助他稳定气息。
然而,就在她的手掌即将触碰到柳明轩额头的瞬间,柳明轩猛地睁开了双眼!
那眼神,不再是之前的沉寂或虚弱,而是带着一种刚刚从极致痛苦中挣脱出来的锐利与清明,如同淬火后的寒铁,冰冷而坚定。他下意识地抬手,动作快如闪电,一把抓住了李玉柔的手腕!
“呃!”李玉柔手腕一痛,感觉如同被铁钳箍住,掌心的太阴之力也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力量震散。她惊愕地看着柳明轩。
柳明轩也瞬间反应过来,眼神中的锐利迅速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歉意和依旧难以掩饰的疲惫。他立刻松开了手,声音沙哑干涩:“……玉柔?对不住……我……”
“柳大哥,你醒了!感觉怎么样?”李玉柔顾不上手腕的疼痛,惊喜地问道,同时仔细打量着他。虽然依旧虚弱,但柳明轩的眼神告诉她,他最危险的阶段已经过去了。
柳明轩尝试着动了动身体,顿时牵扯起全身各处的伤痛,尤其是经脉中传来的空乏与刺痛,让他忍不住吸了一口凉气。他艰难地靠坐起来,靠在石壁上,喘息了几下,才缓缓道:“死不了……内力恢复了一成左右……但经脉受损太重,短期内……无法与人动手了。” 他看了一眼依旧昏睡的陈九阴,眉头紧锁,“九阴兄他……”
李玉柔神色一黯,将陈九阴的情况低声说了一遍。
柳明轩沉默地听着,拳头不自觉的握紧,骨节泛白。他知道魂源受损意味着什么,那远比肉体创伤更加棘手和可怕。他目光扫过石缝内简陋的环境和两人憔悴的面容,沉声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失踪数日,镇长和他背后的人绝不会善罢甘休。而且……” 他顿了顿,感受了一下自身依旧滞涩的内息,“我需要药物辅助疗伤,九阴兄更需要安稳的环境和可能存在的灵药滋养魂源。一直躲在这里,只能是坐以待毙。”
李玉柔何尝不知这个道理,她担忧道:“可是,外面肯定还在搜捕我们,你现在……”
“无妨。”柳明轩打断她,眼神锐利地看向石缝外,“不能力敌,便需智取。我虽无法动武,但潜行匿迹,探查消息,尚可一试。” 他需要知道外面的风声,需要了解五溪镇目前的状况,更需要找到获取药物和食物的途径。
他看向李玉柔,目光落在她身上那若有若无的纯净气息上:“玉柔,你留守此地,护住九阴兄。你的太阴之力,如今是我们最好的屏障。我出去探一探,最迟明晨必回。”
李玉柔深知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她用力点头:“柳大哥,你千万小心!”
柳明轩不再多言,他深吸一口气,强忍着身体的虚弱和疼痛,缓缓站起身。他活动了一下僵硬的手脚,虽然每一步都如同踩在棉絮上,但他还是凭借着远超常人的毅力和对身体的控制力,调整着呼吸和步伐,让自己尽量不发出声响。
他走到石缝入口,拨开藤蔓,如同一条融入阴影的猎豹,悄无声息地滑了出去,瞬间消失在茂密的林木之中。
李玉柔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紧紧握住拳,感受着体内流淌的太阴之力,再次于石缝入口布下那无形的警戒丝线,同时将净化力场维持在最小范围,笼罩住陈九阴。她知道自己责任重大,此刻,她就是陈九阴唯一的守护。
柳明轩离开后,石缝内恢复了寂静,只剩下陈九阴微弱的呼吸声和李玉柔自己紧张的心跳声。时间在等待中变得格外漫长。
日落月升,山林再次被夜幕笼罩。
李玉柔不敢有丝毫懈怠,一边维持着力场,一边侧耳倾听着外面的动静。不知过了多久,大概在子时前后,她布下的太阴丝线再次传来了微弱的波动!
这一次,并非之前那种阴冷的魂体波动,而是……属于活人的,带着某种警惕和搜索意味的脚步声!而且不止一人!脚步声很轻,显然来人也是潜行的高手,正在附近区域细细搜查!
李玉柔瞬间屏住了呼吸,全身肌肉紧绷。是镇长派来的搜山队?还是“将军府”的那些黑衣护卫?
她将太阴之力催谷到极致,力场收缩,紧紧包裹住自己和陈九阴,气息内敛到了极点,如同两块没有生命的石头。她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狂跳的声音。
那些脚步声在石缝外不远处徘徊、停留,似乎有人在低声交谈。
“……确定是这片区域吗?那晚的异动……”
“不会错,罗盘指示残留的阴气在此最为稀薄,反而有一种……奇特的纯净气息,与河伯庙的邪气截然不同。”
“搜仔细点!任何可疑的痕迹都不能放过!上面下了死命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李玉柔的心沉了下去。果然是追兵!而且对方似乎有某种探测阴阳气息的手段!自己的太阴之力,虽然在对抗邪祟上有奇效,但其独特的纯净波动,在这种搜捕下,反而可能成为一种显眼的标记!
脚步声越来越近,最近的一次,几乎就停在石缝入口的藤蔓外!李玉柔甚至能听到对方沉重的呼吸声和衣甲摩擦的细微声响。
她掌心凝聚起一团高度压缩的幽蓝光华,准备一旦被发现,就立刻发动攻击,为柳明轩的回归争取时间,哪怕暴露也在所不惜!
万幸的是,那人在入口处停留了片刻,用刀鞘拨弄了几下藤蔓,似乎并未发现后面隐藏的石缝。
“头儿,这边没有!”
“继续往前搜!他们肯定跑不远!”
脚步声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密林深处。
李玉柔直到确认外面彻底没有了动静,才缓缓松了口气,整个人几乎虚脱,后背早已被冷汗湿透。太危险了!若非这石缝足够隐蔽,若非她及时收敛了气息,后果不堪设想。
这次遭遇让她明白,追捕的网正在收紧,而且对方的手段超出了他们的预料。柳明轩的探查,至关重要。
她望向石缝外漆黑的夜色,心中充满了对柳明轩安危的担忧,以及对未来更加深沉的忧虑。
这深山的静谧之下,杀机四伏。他们的藏身之地,还能安全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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