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王谷的夜色,因苏姑娘传来的消息而陡然变得凝重。清心小筑内,玄苦、柳明轩、李玉柔三人听闻谷外出现将军府探子的踪迹,皆是神色一凛。
“他们果然追来了!”李玉柔下意识地握紧了拳,眉心的太阴魄晶微微流转着清冷的光华。
柳明轩眼神锐利如剑,虽被严令不得动用真气,但那股久经沙场的煞气依旧透体而出,沉声道:“来得正好!正好清算五溪镇与沿途追杀之仇!”
玄苦相对最为冷静,他拨动着念珠,沉吟道:“阿弥陀佛。对方仅是探子,意在窥探,未必会立刻强攻。但既已发现我等踪迹,药王谷恐难再置身事外。我等需早作打算。”
正在此时,门外银饰声响,苏姑娘去而复返。她依旧是那副赤足巧笑的娇俏模样,但眉宇间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肃杀。
“哟,都知道了?”她扫了三人一眼,目光在气息明显不同的李玉柔身上顿了顿,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又恢复如常,“几个藏头露尾的鼠辈,已经被我打发走了。不过,既然探子能摸到落霞坡,说明药王谷外围的隐匿阵法已经被他们找到了漏洞,或者……谷内有人泄露了消息。”
最后一句,她说得轻描淡写,却让玄苦三人心中都是一沉。药王谷内部也并非铁板一块。
“苏姑娘,可知来者何人?实力如何?”柳明轩问道。
“领头的是个生面孔,手段阴狠,擅长驱役毒虫,身上带着一股子令人作呕的腥气。另外几个喽啰,不值一提。”苏姑娘撇撇嘴,“不过,他们撤退时很果断,不像是一般的探路,倒像是……确认了目标后就立刻撤离,回去报信了。”
她看向柳明轩和陈九阴(的方向):“看来,你们对‘将军府’确实很重要,或者说,你们身上的某样东西,让他们志在必得。”
此言一出,气氛更加凝滞。将军府的目标,无疑就是陈九阴手中的令牌,以及他们这几个知晓河伯庙秘密、并与阴骨道人结下死仇的“活口”。
“必须尽快弄清他们的意图和部署!”柳明轩斩钉截铁道,目光望向谷外方向,“坐以待毙,绝非良策。”
苏姑娘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怎么,柳大侠想去看看?不过木老头说了,你三个月内不能动手哦。”
柳明轩沉声道:“不动手,亦可探查。”
玄苦起身:“贫僧与柳施主同往。佛门亦有遁形潜踪之法。”
李玉柔立刻道:“我也去!我的太阴之力于夜间探查颇有助益。”
苏姑娘拍手笑道:“好啊好啊!既然你们都想去,那本姑娘就再辛苦一趟,带你们去落霞坡转转。不过说好了,一切听我指挥,若是暴露了行踪,惹来大队人马,可别怪本姑娘把你们丢下自己跑路哦!”
她这话半真半假,却无人怀疑她真做得出来。
计议已定,四人不再耽搁。苏姑娘对药王谷周边地形了如指掌,带着三人避开常规路径,沿着一条隐秘的山涧,悄无声息地潜出谷去。
夜色下的山林,静谧而危机四伏。玄苦施展佛门“芥子步”,身形如同融入夜色,气息几近于无。柳明轩虽不能动用内力,但多年沙场生涯练就的潜行本能依旧出色,脚步轻捷,借助地形隐匿身形。李玉柔则催动太阴之力,周身笼罩着一层淡淡的月华清辉,这清辉并非照亮,反而能扭曲光线,模糊身形,更能与周围太阴星力共鸣,感知远处细微的动静与气息。
苏姑娘的潜行方式最为奇特,她赤足走在布满落叶枯枝的地面上,竟不发出一丝声响,仿佛没有重量。手腕脚踝的银饰也被她用特殊手法固定,不再作响。她如同林间精灵,对周围的一草一木都无比熟悉。
约莫半个时辰后,四人抵达落霞坡。这是一片地势相对平缓的丘陵地带,生长着低矮的灌木和怪石。
空气中,残留着一丝淡淡的腥气与若有若无的阴煞之力,正是之前那些探子留下的痕迹。
“他们在这里停留过,似乎在布置什么东西。”李玉柔凭借太阴之力的敏锐感知,指向一处看似寻常的灌木丛。
苏姑娘上前,小心翼翼地拨开灌木,只见灌木下的泥土有被翻动过的痕迹,几块不起眼的黑色石头按照某种诡异的规律摆放着,石头表面刻画着扭曲的符文,正中央,还埋着一个巴掌大小的陶罐,罐口被封住,却隐隐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怨念与死气。
“是‘阴煞窥影阵’的阵基!”苏姑娘脸色一沉,“这帮家伙,果然没安好心!这阵法一旦激活,能将被窥探之地的景象和气息,远距离传递回去。他们这是在为后续行动定位和收集信息!”
她迅速动手,以独特的手法破坏了那几块符石,又小心翼翼地挖出那个陶罐。罐子入手冰凉,里面似乎封印着某种残魂或怨灵。
“必须尽快找出所有阵基,彻底清除!”玄苦肃然道。
四人分散开来,凭借李玉柔的感知和苏姑娘的经验,在落霞坡范围内仔细搜寻。果然,又陆续发现了三处类似的阵基,皆被他们及时破坏。
就在他们搜寻到最后一片区域,靠近一处乱石堆时,异变陡生!
“嘶嘶——!”
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嘶鸣声骤然从石堆深处响起,紧接着,数道黑影如同利箭般激射而出,直扑最前面的苏姑娘和李玉柔!
那竟是几条通体漆黑、头呈三角、双眼赤红的怪蛇!蛇口张开,露出闪烁着幽蓝寒光的毒牙,速度快得惊人!
“小心!是‘腐骨黑线蛇’!”苏姑娘惊呼一声,身形如柳絮般向后飘飞,同时指尖弹射出几道细微的绿色粉末,迎向怪蛇。
那绿色粉末似乎对怪蛇有克制之效,几条怪蛇触及粉末,动作顿时一滞,发出痛苦的嘶鸣。
李玉柔反应亦是极快,太阴之力瞬间在身前凝聚成一面冰晶小盾。“叮叮”几声,怪蛇撞在冰盾上,竟发出金铁交击之声,冰盾瞬间布满裂纹,但也挡住了这突如其来的袭击。
然而,这似乎只是一个开始。
“桀桀桀……药王谷的小丫头,感知倒是敏锐。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一个阴恻恻的声音从乱石堆后传来。只见一个身着黑袍、身形干瘦如同竹竿的老者,缓缓走了出来。他手中握着一根白骨短杖,杖头镶嵌着一颗不知名兽类的骷髅,眼眶中跳动着绿色的鬼火。周身环绕着一股浓郁的腥臭之气和阴煞之力,正是苏姑娘之前描述的那个领头之人。
在他身后,还跟着四名同样穿着黑衣、面无表情的汉子,眼神空洞,动作略显僵硬,仿佛被操控的傀儡。
“果然还有埋伏!”柳明轩眼神一寒,下意识就要握向剑柄,却被玄苦用眼神制止。他现在动手,无异于自毁前程。
“你们将军府,真是阴魂不散!”苏姑娘俏脸含霜,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对分水刺般的短刃,刃身泛着蓝汪汪的光泽,显然淬有剧毒。
那黑袍老者目光扫过四人,在柳明轩和李玉柔身上停留片刻,最后落在玄苦身上,怪笑道:“金山寺的秃驴,太阴之体的小女娃,还有……哼,那个姓柳的小子和那个玩符箓的小子呢?看来是伤重不起?也好,先拿下你们,不怕他们不现身!”
他话音未落,手中白骨短杖一挥,那四名黑衣汉子立刻如同提线木偶般,悍不畏死地扑了上来!他们动作迅猛,招式狠辣,完全不顾自身防御,眼中只有疯狂的杀意。
同时,周围的地面窸窣作响,无数毒虫——蜈蚣、蝎子、色彩斑斓的蜘蛛,如同潮水般从石缝、土中涌出,向四人包围过来!
“小心,这些傀儡和毒虫都被邪术操控,不畏生死!”玄苦低喝一声,踏步上前,周身佛光大盛,如同骄阳初升!“金刚伏魔!”
耀眼的佛光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那些汹涌而来的毒虫如同被投入沸水,发出凄厉的尖啸,瞬间化为飞灰。那四名冲来的黑衣傀儡,动作也是猛地一滞,脸上露出痛苦挣扎的神色,周身缭绕的阴煞之气被佛光灼烧得“滋滋”作响。
苏姑娘和李玉柔抓住机会,立刻出手。
苏姑娘身形如鬼魅,短刃划出刁钻的弧线,精准地刺向一名傀儡的关节要害。她的身法灵动诡异,带着苗疆秘术的独特韵味,每每于间不容发之际避开攻击,短刃上的剧毒更是让那傀儡动作迅速变得迟缓、僵硬。
李玉柔则以太阴之力远程支援。她双手结印,道道冰蓝色的太阴之气如同锁链,缠绕向另外的傀儡,限制它们的行动。偶尔觑准机会,太阴之力凝成冰锥,疾射而出,虽然无法瞬间摧毁这些经过邪法淬炼的傀儡,却也打得它们身躯摇晃,冰屑纷飞。
那黑袍老者见傀儡和毒虫被阻,冷哼一声,白骨短杖顿地,口中念念有词。杖头那兽类骷髅眼中的绿色鬼火猛地暴涨,化作数道绿色的流光,如同拥有生命般,绕过正面战场,悄无声息地袭向看起来最弱的李玉柔和后方的柳明轩!
这绿色流光散发着浓郁的污秽与诅咒气息,显然是一种极其阴毒的灵魂攻击!
“小心!”玄苦见状,想要回援,却被两名悍不畏死的傀儡死死缠住。
李玉柔感受到那绿色流光的威胁,全力催动太阴之力防御,清冷的月华在身前布下层层屏障。然而那绿色流光似乎对能量屏障有极强的腐蚀性,屏障迅速变得黯淡。
就在一道绿色流光即将突破防御,触及李玉柔的刹那——
一道身影,快如闪电,猛地从侧后方冲出,挡在了李玉柔身前!
是柳明轩!
他不能动用内力,却凭借强横的肉身和惊人的反应速度,硬生生以自己的身躯,拦住了那道绿色流光!
“噗!”
绿色流光如同活物般,瞬间钻入柳明轩体内!他身体猛地一颤,脸色瞬间变得青黑,一股阴冷、污秽的气息在他体表弥漫开来!但他依旧稳稳地站着,将李玉柔牢牢护在身后。
“柳大哥!”李玉柔失声惊呼,心如刀绞。
“柳施主!”玄苦亦是目眦欲裂,佛光再涨,强行震开两名傀儡,便要赶来。
那黑袍老者见状,发出得意的怪笑:“桀桀!自寻死路!中了老夫的‘蚀魂鬼火’,便是大罗金仙也……”
他的笑声戛然而止。
因为,他感觉到一股冰冷、死寂,却又带着无穷愤怒与毁灭气息的力量,如同沉睡的凶兽,陡然从柳明轩身后的阴影中苏醒!
一道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柳明轩身旁。他脸色还有些苍白,眼神却锐利如刀,周身缭绕着一种介于枯寂与新生之间的诡异气息,正是本该在百草庐静养的——陈九阴!
他伸出右手,五指间魂力凝聚,隐隐有灰白二气流转,如同一个微型的生死轮盘,轻轻按在了柳明轩中招的后心。
“枯……荣……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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