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此言,老臣不敢苟同!”
一个老态龙钟的声音从殿下传出来。
李策循声望去,这人他认识。
刘健,翰林院掌院学士,三朝元老,桃李满天下,是读书人中的泰山北斗。
他颤颤巍巍地从人群中走出,老泪纵横,声音里带着一股子殉道者的悲怆。
“女子干政,非我大夏之福!”
“《礼记》有云,男女有别,内外有分!《女诫》亦言,女子之德,首在幽闲贞静,相夫教子!此乃天理人伦,是维系我人族社会不至沦为禽兽之道的根本!”
“让一女子官居三品,与男子同朝议事,这是将人伦颠倒,乾坤倒悬啊!这会污了圣贤书,浊了天下风气!”
“女子无才便是德!掌管工部这等国之重器之地,岂是妇人能涉足的?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刘健说得慷慨激昂。
他身后,那群原本还有些畏惧的文官,听着这番引经据典的痛斥,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不少人立刻跟着挺直了腰杆。
“刘学士所言极是!此乃维系国本之论!”
“祖宗之法,岂能因一女子而动摇!”
...............
附和之声此起彼伏。
李策浑身的气压低到了极点,一股浓烈的杀意从他身上弥散开来。
他真的动了杀心。
他可以容忍官员贪腐,可以容忍他们结党,但他不能容忍这种愚蠢!
这种抱着几本破书,就敢阻碍帝国前进的愚蠢!
就在他准备开口的时候,一只手,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
李策一怔,低头看去。
是如梦。
她对着他,几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然后,她松开手,在满朝文武的注视下,向前一步,走到了大殿中央。
“各位大人。”
“是觉得我一个女人,管不好工部?”
她的问题,让殿内的嗡鸣声小了许多。
那老翰林冷哼一声:
“你一个妇道人家,懂得什么叫‘工’?懂得什么叫‘部’?工部掌管天下营造、器械、水利,千头万绪,是你一个女人能……”
“我确实不懂。”
如梦直接打断了他。
这个干脆的承认,让所有准备看她如何辩解的人都愣住了。
老翰林也是一噎,后面的话全卡在了喉咙里。
如梦没有理会他,而是把视线转向了武将队列之首的兵部尚书,陈庆之。
“陈尚书,我想请教一个问题。”
陈庆之没想到火会烧到自己身上,但他还是躬身应道:
“姑娘请讲。”
“敢问尚书大人,现在,我大夏工部的军器监,从申领一批打造弓臂的木料开始,到最终一张弓打造完成,入库封存,总共需要走多少道流程?盖多少个官印?耗费多少天?”
一连串的问题,问得又快又急。
陈庆之当场就愣住了。
他张了张嘴,一个字也答不上来。
他怎么回答?
他当然知道。
申领物料,要司务签字,主事盖印,再报给监丞,监丞批复,再交由库部发放,库部的人还要核对账目,查验成色……
中间任何一个环节的官员喝多了,请假了,或者看你不顺眼,卡你一下,十天半个月就过去了。
料领回来了,制作过程更是扯皮。
这个工匠说木头不好,那个工匠说胶漆不对。出了问题,谁也不想担责任,查来查去,最后就是一笔糊涂账。
一张弓,从图纸到成品,快则一两个月,慢则大半年。
这都是工部人尽皆知的沉疴痼疾。
可这能说吗?
当着满朝文武,当着陛下的面,说出来,不是打工部所有官员的脸吗?
看到陈庆之的窘态,如梦视线扫过那些文臣,特别是工部的几个官员,然后说道。
“看来,尚书大人也觉得,这个问题不好回答。”
如梦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冷意。
“那我就告诉各位大人,工部现在最大的问题,不是工匠的技术不行,也不是朝廷的银子不够!”
“是管理!是效率!”
“是一群人浮于事,只会盖章画押,推诿扯皮的官老爷!”
“你……你血口喷人!”
工部侍郎跳了出来,指着她怒斥。
“我血口喷人?”
如梦笑了。
“那好,我今天就让你们看看,我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女人,要怎么管好工部!”
“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叫流程再造!”
“从今天起,天罚弓的制作,将采取全新的模式。一个人只负责一道工序,做弓臂的就只做弓臂,安轮毂的就只安轮毂!每个人都是一颗螺丝钉,把他负责的那件事,做到极致!”
“第二件事,引入‘绩效考核’!你们可以叫它,KpI!”
“K…p…I?”
“鸡皮爱?”
“什么东西?鸟语吗?”
满朝文武,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懵了。
这几个从如梦嘴里蹦出来的古怪音节,他们一个字都听不懂。
看着他们那一脸呆滞的样子,如梦的信心更足了。
这就是降维打击。
“KpI,就是衡量你们工作成果的东西!”
“我会给军器监的每一个工匠,每一个官员,都定下明确的目标!比如,你这个工匠,一天必须削出五十个合格的弓臂!你这个官员,一天之内必须把所有该盖的印盖完,把物料发放到位!”
“完成了,有赏!超额完成了,重赏!银子,肉,布匹,什么都赏!”
“完不成,罚!连续三天完不成,那就卷铺盖滚蛋!我大夏,不养闲人,更不养废物!”
她的话,在承天殿里掀起了轩然大波。
这……这是什么搞法?
自古以来,官员俸禄都是固定的,工匠拿的也是死饷。
干多干少一个样。
现在,这个女人说,干得好有赏,干不好就滚蛋?
这彻底颠覆了他们几百上千年的认知!
“荒谬!简直荒谬!”
刘建气得浑身发抖,
“工匠乃是子承父业,世代相传!岂能说赶走就赶走?官员乃朝廷命官,岂能用金钱衡量功过?你这是在用铜臭,玷污圣贤之道!”
“圣贤之道能让将士们拿到更好的弓吗?”
如梦直接一句反问,把他噎得说不出话。
她继续用最直白的话,解释着她的构想。
“所有流程简化!责任到人!谁的环节出了问题,我就找谁!别想再跟我踢皮球!”
“建立奖惩机制!能者上,庸者下!别跟我谈什么资历,什么出身!我只看你一天能干多少活,干出来的活好不好!”
一套套现代企业管理的组合拳,通过最通俗易懂的语言,被她砸了出来。
砸得满朝文武晕头转向。
他们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反驳。
因为这个女人说的每一句话,都直指工部,甚至整个大夏官僚体系最核心的弊病。
但他们又本能地抗拒。
因为一旦按她说的做,那他们这些靠着资历和关系混日子的官老爷,好日子就到头了!
李策坐在龙椅上,看着下面那些人或震惊,或迷茫,或愤怒的表情,心底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快意。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用他们无法理解的知识,去碾碎他们固守的规则。
用一个他们看不起的女人,去掀翻他们引以为傲的旧世界。
让他们明白,时代,变了!
“陛下!此事万万不可……”
“陛下,这KpI……是何物?请陛下明示……”
“简直是胡闹!胡闹!”
就在殿内乱成一锅粥时,一声凄厉的嘶吼,从殿外传来。。
“报——!!!”
一个身披风雪的禁军校尉冲进大殿,手里的告急文书高高举过头顶,,声音泣血。
“陛下!!”
“八百里加急!!”
“雁门关……雁门关失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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