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偏西时,刚能起身走动的李阿公突然扶着老榆树蹲下,左手紧紧攥着右膝盖,疼得额头冒冷汗,嘴里还念叨着 “夜里睡不着,心里躁得慌”,原本舒缓的眉头拧成疙瘩,连鬓角的白发都透着焦躁。“阿公!怎么了?” 小石头最先跑过去,伸手想扶,却被沈知远轻轻拦住 —— 他怕贸然动会加重老人的疼痛,更怕错过诊症的细节。
沈知远蹲下身,先让李阿公慢慢伸直右腿,卷起裤腿露出膝盖:膝盖处微微发红,却没明显肿胀,按 “犊鼻穴” 时疼得 “嘶” 气,按 “阳陵泉” 痛感更甚。接着他重新搭脉,指尖先是一沉,随即感受到脉气细而弦,还时不时有轻微的滞涩,像被风吹得发颤的琴弦上缠了细沙:“不是单纯的燥兼风湿,是‘燥郁脉症’!春旱久了,地脉燥气耗津液,还勾着人心里的郁气,郁气滞在经络里,既加重了风湿疼,又让人睡不着、心发慌。之前只解了燥,没疏郁,这才又犯了。”
“燥郁?那得加解闷的药吧?” 苏沐端着空药碗过来,闻言立刻把碗放在石板上,伸手去够药箱,指尖扫过几个纸包,却没敢贸然拿 —— 她知道郁症用药得慎,怕选重了耗气。林薇这时已将薄荷苗凑到李阿公膝盖旁,又挪到他胸口附近:叶片的翠绿芽尖在膝盖旁微微颤,到胸口时却蜷了半圈,像被什么东西压着:“薄荷苗怕郁气,你看它蜷了,说明阿公胸口的郁气重,得用既能解郁、又不燥的药,不然会更耗津液。”
陆衍立刻翻到《守脉传承录》的 “燥郁脉症” 篇,指尖点着几行墨字,声音也亮了些:“燥郁兼风湿,宜用‘合欢花(解郁安神,性微温不燥)、玉竹(滋阴润燥,补而不腻)、炒麦芽(疏肝解郁,助消食)’—— 合欢花要后下,免香气散了;玉竹需蒸软切片,胶质才易出;炒麦芽得用陈麦炒,比新麦解郁力强。” 他说着把书往小石头面前递了递,书页上还画着三种药材的简图:“你看这合欢花,画的是细碎的粉红花序,像小绒球;玉竹是长条状,断面有黏液;炒麦芽是黄棕色的颗粒,比生麦芽颜色深。”
沈知远从药箱里取出三个纸包,先打开第一个:里面是细碎的粉红花朵,凑近了能闻见淡淡的甜香,像春日里的花蜜。“这是合欢花,” 他捏起一小撮递给小石头,“你看它的花瓣,细得像绒毛,颜色是浅粉红,要是深紫红就偏老了,药效会差些。它能把心里的‘闷’像吹蒲公英似的散开,还不烧津液,最适合阿公这样又燥又郁的。” 小石头捧着合欢花,凑到鼻尖闻了又闻,赶紧在笔记本上画了个小绒球,旁边标上 “合欢花:粉红、绒瓣、甜香、后下”,还特意画了个小太阳,注上 “微温不燥”。
接着沈知远打开第二个纸包:里面是长条状的玉竹,呈黄白色,表面有细纵纹,摸着手感柔韧。他拿起一根递给小石头:“你掰一下试试,别太用力 —— 好的玉竹掰的时候会有黏黏的汁,断面是黄白色,要是断面发褐,就是放久了。” 小石头小心地掰了点,果然有透明的黏液沾在指尖,他赶紧舔了舔:“有点甜!” 沈知远笑了:“对,玉竹本身带点甘味,蒸软后更甜,既能补津液,又不会像沙棘那样偏酸,适合郁气重的人。” 苏沐这时已经找出蒸锅,把玉竹放进去:“沈大哥说过,玉竹生用偏凉,蒸软后性变温,还能把里面的胶质蒸出来,熬药时更易出效,我先蒸一刻钟,等会儿切片。”
第三个纸包打开,是黄棕色的颗粒,比小米粒大些,闻着有股麦香。沈知远抓了一把,又从另一个纸包里抓了把白生生的颗粒:“这个黄的是炒麦芽,白的是生麦芽,你对比看看 —— 炒麦芽颜色深,闻着香;生麦芽颜色浅,味道淡。” 小石头把两种麦芽放在手心比对,还特意咬了颗炒麦芽:“有点脆,带点麦香!” “对,” 沈知远点头,“炒麦芽能疏肝,像给心里的‘郁气’开条小路,让它顺着经络走;生麦芽偏消食,阿公最近没胃口,加把炒麦芽正好一举两得。” 陆衍这时补充:“古籍说‘春食麦芽疏肝气’,现在正是春天,用炒麦芽最合时宜。”
苏沐已经重新支起药灶,先往砂锅里加了半碗老井水,等水微热,把蒸软的玉竹取出来 —— 蒸好的玉竹变得半透明,她用菜刀顺着纹理切成薄片:“切玉竹得顺着纹,不然会碎,胶质也会流失,你看这切片,边缘光滑,里面的黏液能看清,这样熬药才出味。” 小石头凑在旁边看,还学着苏沐的样子比了比:“苏姐姐,我下次能试试切吗?” 苏沐笑着点头:“等你认熟了药材,咱们就试试。”
林薇蹲在旁边帮着看火候,麦秆火刚舔到锅底,她就把切好的玉竹和炒麦芽放进去:“玉竹韧,得先煮一刻钟,让胶质融在汤里;炒麦芽易出味,跟玉竹一起煮正好。” 沈知远趁这间隙给李阿公扎针,这次除了 “阳陵泉” 和 “曲池穴”,还加了 “内关穴”(宁心安神、理气止痛):“扎内关穴能疏胸口的郁气,等会儿喝了药,夜里就能睡安稳了。” 他扎针时,小石头举着酒精棉罐候着,还小声问:“沈叔叔,扎内关穴时,阿公也会有酸胀感吗?” “会的,” 沈知远点头,“酸胀感说明针到了位,郁气就好疏了。”
一刻钟后,苏沐掀开锅盖,先闻了闻:“玉竹的甜香出来了!” 接着她小心地把合欢花撒进去 —— 合欢花轻,一进锅就浮在水面,像撒了层粉红的绒:“合欢花要后下,煮两刻钟就行,煮久了香气散了,解郁的劲就弱了。” 林薇这时端来一碗温好的榆钱粥,里面加了点炒麦芽粉:“阿公,先喝碗粥垫垫,这粥里加了麦芽,能帮着消食,还能顺顺气。”
又煮了两刻钟,汤药终于好了。苏沐用纱布滤掉药渣,盛在粗瓷碗里,放凉到温热才递给李阿公:“慢点喝,这里面有合欢花,带点甜香,不难喝。” 李阿公喝了两口,眼睛亮了:“真有点甜!心里也不像刚才那么躁了!” 喝完药没过多久,沈知远拔了针,李阿公试着站起来,慢慢走了两步,膝盖不怎么疼了,连眉头都舒展了:“今晚肯定能睡个好觉!”
这时张婶端来一筐刚烙好的榆钱饼,还多带了碗蜂蜜:“医官们说麦芽能顺气,我在饼里加了点麦芽粉,配蜂蜜吃更甜!” 林薇接过一块,咬了一口,麦芽的香混着榆钱的甜,特别爽口。小石头手里拿着饼,又想起刚才认的药材,指着合欢花纸包问:“沈叔叔,要是别人郁气重,没风湿,还能用合欢花配玉竹吗?”
沈知远摸了摸他的头,掰了块饼递过去:“当然能!要是光郁不燥,就少放玉竹,多加片陈皮;要是燥重郁轻,就多放玉竹,少放合欢花 —— 行医跟调饼馅一样,得看人的‘口味’,不能一成不变。” 陆衍这时把《守脉传承录》合上,夹进之前的榆钱叶和刚采的合欢花瓣:“这话在理,古籍是方子的骨架,人的体质和病症才是肉,得填得合衬才行。”
天快黑时,主角们准备启程。镇民们把装着榆钱、沙棘、干合欢花的布包往马车上塞,李阿公还把自己用了多年的旧药杵和一本手写的《榆镇药记》送给小石头:“这杵磨得光,捣麦芽、玉竹都好用;这书里记着咱们镇上能入药的草木,你以后认药能用上。” 小石头双手接过,把书抱在怀里,药杵攥在手里,眼睛亮晶晶的:“谢谢阿公!我一定好好学,以后也能帮人看病!”
马车驶离榆镇时,老榆树下的灯笼已经点亮,橘黄色的光映着镇民们的笑脸。林薇靠在车边,手里攥着半块没吃完的榆钱饼,薄荷苗的绿芽在灯笼光里舒展着,再没蜷过半圈 —— 郁气散了,燥气解了,脉气终于顺了。沈知远递给她一杯温好的茶水,里面飘着两朵合欢花:“解解饼的油,也顺顺气,夜里能睡好。” 苏沐坐在旁边,正帮小石头把合欢花、玉竹、炒麦芽的样子画得更清楚,还在旁边注上 “玉竹蒸软切、合欢花后下、炒麦芽陈麦好”。陆衍则在笔记本上补写:“辨证需辨‘燥’与‘郁’的轻重,用药需顾‘津’与‘气’的平衡,药材辨识要多摸多闻多尝,方得真章。”
车厢里的药香混着榆钱饼的香、合欢花的甜香,还有小石头的笑声,飘出车窗,融进榆镇的夜色里。远处的老榆树在风中轻轻摇晃,枝丫上的榆钱被灯笼光照得泛着浅黄,像在跟他们道别,也像在守护着这片刚疏了郁、解了燥的土地 —— 守脉守的是地,行医行的是心,这人间的暖意,从来都在一诊一脉、一药一粥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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