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是在一片静谧的雪光与残留的淡淡火药味中醒来的。
没有鸡鸣，没有催促，连最贪睡的阮喃喃都早早睁开了眼，听着窗外极致的安静，仿佛整个世界都还在新年的第一个美梦中沉睡。
然而，这种安静并未持续太久。
“咚——咚咚——”
一阵略显笨拙、却带着十足兴奋劲儿的鼓声，突兀地在院中响起，打破了晨间的宁静。
是阮喃喃，她不知从哪个角落里翻出了一面闲置多年的小皮鼓，正有模有样地敲打着，嘴里还配着音：
“新年到！好运来！”
紧接着，赵知闲清越的嗓音也加入了进来，她没弹琴，而是敲着两只碗，打着拍子。
即兴哼唱起自编的贺岁小调，调子欢快又带着几分戏谑，歌词大抵是祝愿众人吃好喝好、武功精进、少惹麻烦之类。
一场即兴的、算不上多悦耳却足够热闹的“晨间音乐会”就这么开始了。
李沐风和楚怀素相携走出房门，看着院中搞怪的两人，不由失笑。乐乐也穿着新衣跑出来，兴奋地围着阮喃喃转圈。
林清晏被吵得没法睡，裹着毯子倚在门框上，眯着眼，嘴角却带着笑，甚至还跟着节奏轻轻跺着脚。
苏南雪也微笑着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把艾草，在门口轻轻扫了扫，寓意扫除晦气，迎新纳福。
陆云霁最后走出房门，看着这喧闹却温馨的场面，眼中没有丝毫不耐，反而带着一丝轻松。
新年的第一天，似乎本就该有些不一样的声响。
热闹过后，便是重要的仪式——拜年。
众人齐聚堂屋，按照长幼次序，依次向大师兄李沐风和长嫂楚怀素行礼拜年。
即便是最跳脱的赵知闲和最懒散的林清晏，此刻也收敛了玩笑，神情郑重地行礼，道一声“大哥大嫂，新年安康”。
李沐风和楚怀素笑着受了礼，然后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红包，一一分发给师弟师妹和乐乐。
红包里并非金银，而是李沐风亲手书写的、带有祝福和勉励语句的洒金笺，以及楚怀素缝制的、装有苏南雪配制的宁神香料的精致香囊。
随后，师弟师妹之间也互相拜年。
赵知闲送给阮喃喃一对小巧的、会叮当作响的银铃手镯；
林清晏给每人送了一小罐他精心调配的、据说能“唤醒灵魂”的提神香茗；
苏南雪送的依旧是各种实用又有效的成药香囊；
陆云霁则送出了自己雕刻的、寓意平安的小木牌挂件。
就连阮喃喃，也拿出了自己偷偷编织了好久的、歪歪扭扭却色彩鲜艳的剑穗，分送给各位师兄师姐，收到的人无不笑着夸赞，珍重收好。
拜年结束，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手中也多了几份满载心意的礼物。
屋外的阳光似乎也更明亮了些，透过窗户，照得满堂生辉。
早饭是简单的饺子和小米粥，取“更岁交子”和“五谷丰登”之意。
饺子是昨天守岁时大家一起包的，形状各异，有的精致，有的…颇具抽象风格，但吃起来却格外香甜。
饭后，李沐风宣布：
“今日元日，依俗歇息，不课功，不劳作，自在游乐便可。”
这可是难得的放假！
阮喃喃第一个欢呼起来。
然而，对于这群早已习惯了忙碌的武林高手来说，彻底“无所事事”反而有些不知所措。
赵知闲在院子里转了两圈，觉得手痒，又不好意思练功，便拉着阮喃喃和乐乐堆雪人，堆了一个奇丑无比、戴着破草帽的雪人，还非说像林清晏，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林清晏对雪人评价了一句“形散神更散”，然后便找了个阳光最好的角落，裹紧毯子，揣着手炉，开始实践他的“静观万物皆自得”，不一会儿，呼吸就变得均匀绵长——睡着了。
苏南雪则取来她的药琴，置于膝上，并未弹奏复杂的曲子，只是信手拨弄，清越空灵的琴音如泉水般流淌，与这冬日的暖阳相得益彰，让人心神宁静。
楚怀素拿出针线笸箩，继续那件未完成的冬衣，偶尔抬头看看玩闹的众人，嘴角噙着温柔的笑意。
李沐风泡了一壶清茶，坐在廊下，慢慢品着，看着院中的景象，目光悠远而满足。
陆云霁没有参与堆雪人，也没有睡觉。他在廊下另一侧坐下，看着远处雪覆的山峦，听着四师姐的琴音，心境一片空明。
无需刻意修炼，内力却自行缓缓流转，圆融自如，仿佛与这天地间的宁静融为了一体。
这种状态下，他对自身力量的感知反而更加清晰敏锐。
午后的阳光晒得人懒洋洋的。
不知是谁先提议的，众人竟在院中玩起了投壶。
用竹箭投掷一个铜壶，本是雅戏，但在这一群身负武功的人手里，就变得有些“凶险”了。
赵知闲力求精准，每一箭都破空有声，咄咄入壶；
林清晏看似随意一抛，竹箭却总能划着诡异的弧线落入壶中；
苏南雪手法轻柔，竹箭飘飘悠悠，却总能恰到好处；
连阮喃喃都运起一丝内力，投得有模有样。
轮到陆云霁时，他并未运用任何技巧，只是寻常一投，竹箭却稳稳定定、无声无息地没入壶中，仿佛本就该在那里。
玩了几轮，兴致愈高。
赵知闲又提议比试轻功——不是打架，而是看谁能在不触动铃铛的情况下，最快取回挂在远处树梢上的一枚铜钱。
这下更是各显神通。
赵知闲身法如电，铃铛几无响声；
林清晏如闲庭信步，铃铛只轻微晃动；
苏南雪如落叶飘零，悄无声息；
陆云霁则直接化作一道青烟，铃铛纹丝不动，铜钱已落入手中。
阮喃喃看得眼花缭乱，大声叫好。
一下午就在这般轻松嬉戏中度过。
没有严肃的教导，没有刻苦的修炼，只有家人般的玩笑和陪伴。
连陆云霁的嘴角，都一直带着若有若无的弧度。
夕阳西下时，玩累了的众人重新围坐到温暖的堂屋。
楚怀素端出早就煮好的、用红枣、花生、桂圆、莲子等熬制的甜羹，寓意“早生贵子”、“连年高中”，虽然谷中无人求功名，但讨个吉利总是好的。
喝着甜滋滋、暖融融的羹汤，听着窗外偶尔传来的、不知哪家孩子放的零星炮仗声，感受着屋内炉火的温暖和家人的陪伴。
这便是新年第一日，最平凡，却也最珍贵的时刻。
无需波澜壮阔，只需岁月静好，吾心安然。
夜色渐深，玩闹了一天的众人都有些乏了，互道了晚安，各自回房。
无忧谷的新年第一日，在宁静与温暖中落下帷幕。
而年的味道，还将持续很久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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