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仿佛又滑入了某种看似平稳的轨道。
百味楼的生意不温不火地做着,后院的“特训”在赵知闲雷厉风行的主导下日复一日,江上的风波和城中的暗流似乎都被暂时压下。
这日午后,林清晏不知从哪弄来一小筐顶级的明前龙井,茶叶嫩绿如雀舌,清香扑鼻。
他难得有兴致,搬出那套平日里落灰的紫砂茶具,在后院石桌上慢条斯理地烫杯、醒茶、冲泡。
水流注入,茶叶舒展,氤氲的热气带着沁人心脾的茶香弥漫开来。
“都过来,尝尝鲜。”
他招呼着。
赵知闲第一个凑过来,拿起一杯嗅了嗅,赞道:
“好茶!二师兄你总算舍得拿出点好东西了。”
陆云霁也依言坐下,端起一杯,看着澄澈的茶汤,轻轻吹着热气。
阮喃喃和唐小柒对茶没什么研究,但也觉得这香气好闻,小口喝着。
就在这茶香袅袅,气氛难得的宁静祥和之际——
“哐当!”
百味楼临街的大门被人极其粗暴地一脚踹开!巨大的声响打破了所有的宁静!
紧接着,一阵沉重而杂乱的脚步声伴随着甲胄摩擦的铿锵声汹涌而入!
人数远比上次更多!
“官府拿人!闲杂人等滚开!”
一声凶暴的厉喝炸响,充满了不容置疑的戾气。
后院众人脸色骤变!
赵知闲瞬间放下茶杯,杏眼圆睁,手已按在了背后的“焦尾”琴上。
陆云霁周身气息一凝,茶杯无声放回石桌。
阮喃喃和唐小柒吓得猛地站起。
林清晏眉头紧锁,放下茶壶,快步走向通往前堂的门帘。
还没等他掀帘,门帘就被一把雪亮的腰刀粗暴地挑开!
足足十余名顶盔贯甲、全副武装的峡州卫士兵鱼贯涌入后院,瞬间将小小的院子包围起来!
为首的是一名面色冷厉的校尉,眼神如鹰隼般扫过院内众人,最后死死盯住了林清晏。
“林清晏!”
那校尉声音冰冷,带着杀气,
“你的事发了!有人告你勾结水匪,窝藏赃物,扰乱江防!跟我们走一趟吧!”
他话音未落,两名如狼似虎的士兵就持刀上前,要拿人!
“放肆!”
赵知闲一步踏出,火红的身影挡在林清晏身前,银铃作响,俏脸含霜,
“你们是哪部分的?凭一张嘴就想拿人?证据呢?!”
“就是,没有证据就不能抓人!”
“就是!就是!”
阮喃喃和唐小柒见有三师姐撑腰,也纷纷大胆开口。
那校尉冷哼一声,似乎早有准备,一挥手。
一名士兵捧上来一个包袱,抖落开来——里面竟是几件沾着泥污和水渍的金鳞镖局镖师服饰,还有几块断裂的、带着金鳞镖局标记的封条!
“这是从你百味楼后巷搜出的赃物!”
校尉厉声道,
“还有人证指认,昨夜见到形迹可疑之人与你接触!林清晏,你还有何话说?!”
这栽赃嫁祸,简单粗暴,却足够致命!
林清晏看着那些“赃物”,脸上没了平时的懒散,眼神冷了下来: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少废话!拿下!”
校尉显然不打算讲理,直接下令!
士兵们再次逼近。
“我看谁敢!”
赵知闲怒喝一声,反手将“焦尾”琴横在身前,五指虚按琴弦,一股无形的肃杀之气瞬间弥漫开来!《
破阵乐》的杀伐音韵似乎已在弦上凝聚!
陆云霁也悄然移步,与赵知闲并肩而立,虽未拔剑,但那股渊渟岳峙的宗师气场已毫无保留地散发开来,如同平静海面下汹涌的暗流,让那些普通士兵感到一阵心悸,不敢贸然上前。
气氛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那校尉脸色铁青,没想到对方如此强硬,他猛地拔出腰刀,狞声道:
“怎么?还想暴力抗法?那就别怪我等格杀勿论了!弓箭手!”
后院墙头之上,瞬间冒出十余张强弓硬弩,冰冷的箭镞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牢牢锁定了院中的几人!
竟是早已埋伏好的!
阮喃喃这会又吓得脸色惨白,紧紧靠在唐小柒身后。
林清晏看着墙头的弩箭,眼神彻底冰冷。
他知道,对方这是撕破脸皮,要下死手了!
无论是否反抗,今天都难以善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住手!!”
一声更加威严、更加愤怒的暴喝,如同惊雷般从百味楼大门外炸响!
声音洪亮,带着官威和内力,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紧接着,一阵更加密集、却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传来!
只见三峡巡检司巡检沈放,身着官服,面色铁青,带着大批手持水火棍、腰挎铁尺的巡检司差役,如同潮水般涌了进来,瞬间反将那些峡州卫士兵包围了起来!
沈放目光如电,扫过院内情形,尤其是看到墙头的弩箭和指着赵知闲、陆云霁的刀兵时,脸色更是难看至极!
“王校尉!”
沈放盯着那领头的校尉,声音冰冷如铁,
“谁给你的权力,擅离防区,私闯民宅,还敢动用军弩对准百姓?!你想造反吗?!”
那王校尉没料到沈放会突然带人赶到,而且态度如此强硬,气势顿时一窒,强自镇定道:
“沈大人!我等是奉命捉拿勾结水匪的要犯!”
“要犯?证据呢?”
沈放毫不客气地打断他,
“就凭这几件不知从哪弄来的破衣服?你峡州卫何时兼了巡检司的缉盗之责?办案程序何在?批文何在?!”
他每问一句,就上前一步,官威凛凛,步步紧逼!
王校尉被问得哑口无言,额头见汗。他本就是奉命来强行拿人甚至灭口,哪里走什么程序?
沈放不再看他,转向林清晏,拱了拱手,语气缓和了些:
“林掌柜,受惊了。本官收到线报,说有军士擅离职守,滋扰商户,特来查看。看来,来得正是时候。”
林清晏脸上重新挂起那抹懒洋洋的笑容,还了一礼:
“有劳沈大人费心。小店本分经营,也不知得罪了哪路神仙,竟劳动如此阵仗。”
沈放点点头,目光冷冷地扫向王校尉及其手下:
“还不放下兵器?滚回你们的防区去!此事,本官自会向赵指挥使问个明白!”
王校尉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知道今日事不可为,再僵持下去,吃亏的只能是自己。他狠狠瞪了林清晏一眼,不甘地一挥手:
“我们走!”
峡州卫士兵如蒙大赦,慌忙收起兵器,灰溜溜地退出了百味楼,墙头的弩手也迅速消失。
院内剑拔弩张的气氛骤然松弛下来。
阮喃喃和唐小柒腿一软,差点坐在地上。
赵知闲也松了口气,但依旧气鼓鼓地:
“哼!便宜他们了!”
陆云霁默默收敛了气息,目光与林清晏短暂交汇,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凝重。
沈放来得太巧,太及时了。
沈放打发走手下差役,只留两人在外等候,自己则走到石桌旁,看着那套尚未冷透的茶具,叹了口气:
“林掌柜,你这杯茶,喝得可真是不太平啊。”
林清晏重新沏了杯热茶递给他,意味深长地道:
“是啊。总有些恶客,闻着香味就来搅局。幸好,还有沈大人这样的清官主持公道。”
沈放接过茶杯,苦笑一声:
“公道?如今这锦绣城,想要个公道,难啊。”
他压低了声音,
“林掌柜,你是个明白人。今日之事,绝非偶然。有人…是铁了心要把这水搅浑,甚至不惜动用军中力量。你们…千万小心。”
他顿了顿,像是下定决心般,从袖中取出一份薄薄的卷宗,迅速塞入林清晏手中,声音更低:
“这是近期几起劫镖案和散排事故的现场勘验摘要,虽不完整,但或许…对你们有用。本官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说完,他一口饮尽杯中茶,仿佛只是来喝杯茶压惊般,拱手道:
“茶很好。多谢款待。告辞。”
他转身离去,背影带着几分无奈和决然。
院内重新安静下来。
茶香依旧,却仿佛染上了别的味道。
林清晏看着手中的卷宗,又看了看惊魂未定的众人,最后目光落在那些“赃物”和墙头方向。
他轻轻啧了一声,摇了摇头:
“这茶,看来是喝不安生了。”
“都是千年的狐狸啊,玩什么聊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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