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林枫的意识从无边黑暗中挣扎着浮起,如同溺水之人终于冲破水面,率先感受到的是深入骨髓、湮灭神魂的剧痛与前所未有的虚弱。
他感觉自己像是一件被打碎后勉强粘合起来的瓷器,遍布裂痕,稍一用力便会彻底崩散。经脉之中空空如也,往日奔腾不息、浩瀚如海的混沌真气,此刻只剩下几缕细微如发丝的气流在缓慢蠕动,试图修复那千疮百孔的经脉壁障。丹田之内,那尊原本光芒万丈、蕴藏着一个小世界雏形的混沌元婴,此刻黯淡得如同风中残烛,小小的身躯上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蜷缩在角落,气息萎靡到了极点。
就连与他性命交修的本命法宝——混沌神剑,也静静悬浮在元婴身旁,剑身上的混沌光泽彻底内敛,仿佛陷入了最深沉的沉睡。
代价……太大了。
林枫心中泛起一丝苦涩。那超越极限的“混沌星殒爆”,几乎将他的一切都燃烧殆尽。若非混沌道体根基深厚,加上星宫核心最后时刻护住了他一丝本源,恐怕他现在早已随着星殒古道一同化为宇宙尘埃。
他强忍着如同潮水般阵阵袭来的眩晕感,艰难地再次睁开眼,更加仔细地打量周围的环境。
这是一间简陋却干净的木质房屋,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草木清香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药味。身下是铺着干燥柔软茅草的木板床,身上盖着一张洗得发白但很干净的粗布薄被。阳光从木窗的缝隙间透进来,在布满细小灰尘的光柱中跳跃,带来一种久违的、属于人间的宁静与温暖。
他转动依旧沉重的脖颈,看向不远处。慕容雪和赤燎天分别躺在另外两张同样简陋的木床上,呼吸平稳悠长,显然还处于深度昏迷的自我修复之中。慕容雪苍白的脸色恢复了一丝红润,冰凰剑被妥善地放在她床头的木桌上。赤燎天那壮硕的身躯上,许多伤口已经被清洗并敷上了某种翠绿色的草药膏,虽然气息依旧微弱,但那股濒死的衰败感已经消失。
看到两人无恙,林枫心中悬着的大石终于落下了一半。他们是一个整体,缺一不可。
“吱呀——”
一声轻微的推门声响起,打破了室内的宁静。
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约莫十四五岁的少年,端着一个冒着热气的陶碗,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少年面容淳朴,眼神清澈,带着一丝山里人特有的怯生与好奇。
他看到林枫睁着眼睛,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呀!你醒啦!爷爷!爷爷!那位公子醒了!”
他放下陶碗,转身就朝外面跑去,声音里充满了雀跃。
不一会儿,一位须发皆白、面容慈祥、身形却颇为硬朗的老者,拄着一根虬结的木杖,快步走了进来。老者眼神温润,步伐稳健,虽然衣着朴素,但自有一股沉稳的气度。林枫混沌之眼虽无法动用,但凭借残存的敏锐灵觉,能隐约感觉到老者体内蕴藏着不弱的生命精气,大约相当于炼气期中后期的修士水平,在这偏僻山村,已属难得。
“小友,你终于醒了。”老者走到床边,脸上带着和蔼的笑容,“感觉如何?可还有哪里不适?”
他的语言带着一种古朴的口音,但林枫勉强能够听懂。
“多谢老丈救命之恩。”林枫声音沙哑干涩,试图起身行礼,却被老者轻轻按住。
“小友重伤未愈,切莫妄动。”老者示意他躺好,接过少年重新端来的陶碗,里面是熬得浓稠的草药汁,“这是老朽采自后山的‘青玉藤’和‘活血草’熬制的汤药,对内伤有些微疗效,小友先将就服用。”
林枫没有推辞,在少年的帮助下,勉强将碗里的药汁喝下。药力温和,带着一丝清凉之意流入干涸的经脉,虽然对于他这等伤势来说无异于杯水车薪,但这份善意却让他冰冷的心泛起一丝暖意。
“老丈,此处是……”林枫缓了口气,问道。
“此地乃‘青木村’,老朽是这里的村长,你叫我木老即可。”老者温和道,“这是小老儿的孙儿,木石。三日前,村中猎户进山打猎,在村外的‘落星坡’发现了你们三位昏迷不醒,便将你们救了回来。”
青木村?落星坡?
林枫心中默念这两个名字,脑海中没有任何印象。看来星殒古道最后的爆炸,将他们随机传送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域。从这里的灵气环境和村民的修为来看,应该还在修真界,但大概率已经远离了东域青云宗所在的区域。
“多谢木老,多谢诸位乡亲搭救之恩。不知与我同行的两位朋友……”林枫看向慕容雪和赤燎天。
“小友放心,那位姑娘和壮士虽伤势沉重,但性命无虞,只是损耗过度,需要时间静养。”木老宽慰道,“老朽略通医理,已为他们处理了外伤,敷上了草药。”
林枫再次道谢,心中稍安。只要还活着,就有恢复的希望。
“木老,不知此地属于哪一域?距离‘东域’……或者‘青云宗’有多远?”林枫试探着问道。
“东域?青云宗?”木老闻言,脸上露出一丝茫然,他摇了摇头,“小友所说的地方,老朽未曾听闻。我们青木村世代居住于此,属于‘黑山郡’管辖,再往上……听来往的行商说,是属于‘大炎王朝’的地界。至于王朝之外是何光景,老朽就不得而知了。”
大炎王朝?黑山郡?
林枫心中一沉。果然,距离东域恐怕极其遥远,甚至可能已经不在同一域内。修真界广袤无边,划分为诸多大域,每一域都浩瀚无垠,凡人乃至低阶修士终其一生也难以横渡。他如今修为尽失,重伤垂死,想要返回东域,无异于痴人说梦。
当务之急,是尽快恢复伤势和修为。
接下来的几天,林枫便在青木村安心住了下来。他无法动用灵力,也无法打开储物戒指和混沌空间,如同一个真正的凡人。每日里,靠着木老提供的草药和村里人送来的一些简单饭食维持生机。
木石这孩子心地纯善,对林枫这位外面来的、看起来就很不一样的“公子”充满了好奇,经常跑来跟他说话,帮他换药,也带来了不少关于青木村和周边地域的信息。
青木村坐落于一片名为“苍茫山脉”的边缘地带,村民多以狩猎和采集山货为生,民风淳朴。黑山郡是大炎王朝一个较为偏远的郡,郡内有修士存在,但修为普遍不高,金丹期修士便已是一方豪强。至于更详细的信息,木石也知之甚少。
林枫静静地听着,将这些信息默默记在心中。他偶尔也会指导一下木石一些粗浅的呼吸法门和强身健体的技巧,算是投桃报李。木石虽无灵根,无法修炼,但按照林枫教导的方法练习后,明显感觉身体轻健了不少,对林枫更是崇拜。
期间,慕容雪和赤燎天也陆续苏醒过来。两人的情况比林枫稍好,但同样修为大跌,伤势沉重。慕容雪醒来后,沉默寡言,大部分时间都在闭目调息,试图凝聚体内散乱的星辉之力。赤燎天则性子更急一些,尝试了几次运转功法,都因经脉剧痛而失败,郁闷得直捶床板。
三人相视,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们知道,这一次,是真的跌入了谷底。
“林兄,接下来有何打算?”慕容雪轻声问道,声音依旧带着一丝虚弱。
林枫看向窗外连绵的青山,目光沉静:“蛰伏。此地灵气虽不浓郁,但民风淳朴,适合我们暂时隐藏行踪,恢复伤势。待恢复几分自保之力,再图后续。”
赤燎天叹了口气:“也只能如此了。妈的,七杀老狗,还有那鬼地方……等老子恢复了,定要杀回去报仇!”
提到七杀星和那声诡异的轻咦,三人都沉默了下来。七杀星是否真的陨落?那声轻咦的主人又是何等存在?星宫传承引来的危机,恐怕并未随着他们离开陨星原而结束,只是暂时被这遥远的距离和陌生的环境所隔断。
潜在的威胁,如同悬顶之剑,催促着他们必须尽快恢复力量。
然而,伤势的恢复远比他们预想的要缓慢和困难。
林枫尝试了无数次引导那微弱的混沌气流修复经脉和元婴,但进程缓慢得令人绝望。混沌道体固然强大,可一旦受损,修复所需的能量和条件也远超寻常体质。寻常的草药,对他几乎毫无作用。
就在林枫为此感到棘手之时,转机意外地出现了。
这一日,木石兴冲冲地跑进屋子,手里捧着一块拳头大小、通体翠绿欲滴、内部仿佛有液体流动的石头。
“林大哥!你看我在后山溪水里捡到了什么?这块石头好漂亮,摸着还凉丝丝的,很舒服!”
林枫原本并未在意,只是随意瞥了一眼。但就是这一眼,让他浑身剧震,黯淡的眼眸中猛地爆发出摄人的精光!
他感受到了一股精纯、温和、且充满生机的……木属性本源灵气!虽然极其微弱,但品质极高!
“这是……木灵精粹?!”林枫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颤抖。
他猛地坐起身,也顾不得牵动伤势带来的剧痛,紧紧盯着那块翠绿色的石头。混沌源核,那沉寂了许久的混沌源核,在感受到这块石头的气息时,竟然极其微弱地……跳动了一下!
虽然微弱,却如同在死寂的黑暗中,点燃了一簇希望的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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