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牢通道的阴影如墨汁般粘稠,林逸手中破界刃的寒光是唯一流动的活物。刃尖挑飞最后一根玄铁锁链,沉重的“哐啷”声在死寂中炸开,余音震颤着湿冷的石壁,也撞在每个人紧绷的神经上。
“走!”林逸低喝,声音因脱力而嘶哑,一把拽起水牢中浑身湿透、脸色惨白的苏瑶。
李黑水殿后,庞大身躯堵在狭窄通道口,肌肉虬结如盘龙,硬生生扛住两头魔化鳄蛟垂死的疯狂撕咬。腥臭污血和鳞甲碎片溅了他满身,他呸出一口血沫,咧嘴狞笑:“痛快!比矿洞里的耗子带劲多了!”
三人刚冲出阴暗水牢区域,刺耳的警报铜锣便撕裂了东澜洲主城“天阙”的夜空!
“铛——铛——铛——!”
急促、尖锐、带着金属的冰冷颤音,如同无形的巨浪,瞬间席卷了这座沉睡的巨城。一扇扇临街的窗户猛地亮起灯火,如同黑暗中骤然睁开的无数只惊惶眼睛。高处哨塔上,刺目的警戒光束如同巨大而冰冷的探照灯柱,蛮横地扫过鳞次栉比的屋顶、幽深的街巷,最终死死咬住水牢出口附近那片混乱的区域,将奔逃的三人连同后面追出的护卫身影,暴露在惨白的光晕之下,纤毫毕现。
“在那里!”
“封锁街道!格杀勿论!”
“保护小姐!不,擒拿叛逆!”
呼喊声、兵刃出鞘声、沉重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汇聚、逼近,如同逐渐收紧的绞索。整个天阙城被这突如其来的警报彻底惊醒,陷入一片混乱的喧嚣。
林逸的时空之瞳在脑中灼烧般启动。灰白视野瞬间笼罩世界,喧嚣褪去,只剩下冰冷的能量轨迹。无数代表追兵的、散发着浓烈敌意的猩红光点,正从四面八方的街巷、屋顶、哨塔,如同嗅到血腥的食人鱼群,朝着他们三人所在的这个“漩涡中心”急速汇聚、包抄!一张由刀光、箭矢和致命罡气编织的死亡之网,正以惊人的速度当头罩下!
“跟我来!”苏瑶的声音在警报轰鸣中异常清晰,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她对这座生于斯长于斯的城池了如指掌,纤细手指猛地指向一条狭窄得仅容一人通过的、堆满废弃货箱的阴暗夹缝——那是商运繁忙时遗留的“鼠道”,连地图上都不会标注的隐秘路径。
三人如同三道融入夜色的幽灵,瞬间消失在狭窄的夹缝阴影里。身后,追兵的怒吼和兵刃砍在废弃木箱上的碎裂声紧追不舍,如同附骨之疽。
然而,这条“生路”的尽头,并非通往城外的坦途,而是一面冰冷沉默的巨大石墙——东澜洲商盟总部巍峨高耸的后墙!
墙下,早已肃立着一片森然的影子。
深青色劲装,脸覆黑铁面具,只露出一双双毫无感情、如同寒潭死水的眼睛。腰间悬挂的并非普通制式长刀,而是造型奇诡、弧度内敛、刃口泛着幽蓝暗芒的狭长弯刃——影杀卫!商盟主手中最锋利、最隐秘的屠刀,此刻倾巢而出。
影杀卫队列前方,一人负手而立。月色与远处警戒光束交织的惨淡光线下,商盟主苏擎天的身影挺拔如孤峰。紫金锦袍上盘踞的暗纹麒麟,在光影流动间仿佛活了过来,张牙舞爪,散发着无形的沉重威压。他脸上没有任何暴怒或焦急,只有一种深潭般的平静,平静得令人心寒。目光越过奔逃而至、狼狈不堪的三人,最终落在苏瑶紧捂胸口、那里明显藏匿着某物的位置。
“瑶儿,”苏擎天的声音不高,却奇异地穿透了警报的余音和夜风的呼啸,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金属般的冰冷质感,“闹够了,把东西给为父。莫让外人看了笑话,也莫逼为父……清理门户。”
“清理门户”四个字,如同四把冰锥,狠狠扎进苏瑶的心脏。她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脸色在月光下白得近乎透明。她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父亲,看着他眼中那深不见底的漠然,最后一丝残存的侥幸彻底灰飞烟灭。
“笑话?”苏瑶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甚至隐隐压过了警报的余音。她缓缓松开捂着胸口的手,那本被油布层层包裹、沾着水牢湿气的账册复本,被她稳稳托在掌心,暴露在所有人眼前。她的目光不再看苏擎天,而是缓缓扫过那些影杀卫冰冷的面具,扫过高墙之上、远处屋顶上那些被惊动而探头探脑、神色各异的修士和居民。
“父亲,”她的声音陡然拔高,清亮如凤唳,响彻这方被封锁的天地,“您说这是笑话?那雷云宗用凡人性命试药,将活生生的人化作药渣脓血!那幽冥阁勾结魔道,以活人精魂祭炼邪器!这些,也是笑话吗?!”
人群瞬间哗然!即使之前留影石影像被斥为“幻术”,但此刻苏家大小姐亲口控诉,分量截然不同!无数道震惊、怀疑、愤怒的目光,如同无形的利箭,射向墙下那抹紫色的身影。
苏擎天的脸色,终于沉了下去,如同覆盖了一层寒霜。他眼神深处,一丝极淡、却令人心悸的墨绿色幽光,一闪而逝。
“够了!”他厉喝一声,声如惊雷,试图压下所有骚动,“执迷不悟!拿下!”
影杀卫如同收到指令的机械,瞬间动了!数十道黑影如同鬼魅,带起凄厉的破风声,手中幽蓝弯刃划出死亡的弧线,朝着三人猛扑而来!杀意凛冽,锁定了每一寸闪避的空间!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苏瑶猛地将手中账册高高抛起!同时,她一直紧握在左手的、一枚龙眼大小、通体赤红、内里仿佛封印着一缕跳跃火焰的奇异晶石(赤焰精魄),被她狠狠捏碎!
“嗤啦——!”
刺目的红光伴随着一声轻微的裂响骤然爆发!一股难以言喻的灼热瞬间以苏瑶为中心扩散开来,空气剧烈扭曲!那本被抛向空中的账册复本,仿佛被无形的烈焰之手攫住,呼啦一声,凭空自燃!
没有烟,没有普通火焰燃烧时的噼啪声。那火焰呈现出一种纯粹到妖异的赤金色,如同液态的太阳熔浆,瞬间吞噬了整本账册!羊皮卷在火焰中无声地卷曲、焦黑、化为飞灰,速度快得惊人。无数细小的、由纯粹火焰能量构成的、近乎透明的金色“火蝶”,从燃烧的中心逸散出来,如梦似幻,在这片杀机四伏的夜空中轻盈飞舞、盘旋,散发着温暖却又不容亵渎的光辉,映照着下方苏瑶决绝的脸庞,也映照着苏擎天铁青的面容和影杀卫微微迟滞的身形。
“父亲,”苏瑶仰着脸,任由那些温暖的火蝶拂过她冰冷的、沾染了水渍和泪痕的脸颊,声音哽咽,却字字如刀,清晰地穿透了火焰燃烧的微弱能量嗡鸣,响在每个人耳边,“您要的‘东西’,没有了。今日我焚的,不是罪证……”她深吸一口气,带着一种剜心剔骨的痛楚,一字一顿:
“是为人女的最后痴念!从今往后,苏瑶与商盟苏家,恩断……义绝!”
话音落下,最后一点羊皮卷的灰烬在赤金火焰中彻底消散。几片飞旋的金色火蝶,如同完成了最后的祭奠,光芒闪烁了几下,也无声地湮灭在冰冷的夜风中。
一片死寂。
只剩下远处警报铜锣单调的余响,和夜风吹过高墙的呜咽。无数双眼睛,震撼地看着那火焰消散处空无一物的夜空,看着墙下那形同陌路的父女。
苏擎天死死盯着苏瑶,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紫袍上的暗纹麒麟仿佛都随之扭曲了一瞬。他眼中那丝墨绿色的幽光再次浮现,比之前更清晰,更冰冷,带着一种非人的暴戾。他猛地一挥手,声音如同九幽寒风吹过冰面,再无一丝情绪波动:
“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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