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摇摇头,正准备离开,目光无意间扫过那阵图中心的凹槽,忽然觉得那凹槽的形状……似乎有些眼熟。
他心中猛地一跳,立刻从混沌灵珠空间内取出了那枚“戮”字令牌,小心翼翼地将其放入凹槽之中。
严丝合缝!大小形状完美契合!
就在令牌放入凹槽的刹那!
嗡!
整面冰壁猛地一震!上面那些早已黯淡的古老符文次第亮起,散发出柔和却坚韧的白光!虽然大部分区域依旧黯淡残缺,但以令牌为中心的一小部分阵法,竟然被成功激活了!
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由无数白色符文构成的、极不稳定的光门,缓缓在冰壁前浮现!光门之后,是一片模糊不清、不断扭曲的混沌景象!
“这……这令牌竟然是启动这古传送阵的钥匙?!”莫离又惊又喜!
虽然阵法依旧残缺,传送目的地未知,但这无疑是离开黑风山脉、彻底摆脱玄冥教追踪的一条捷径!甚至可能通往某处未知的秘境或地域!
风险巨大,但机遇同样巨大!
走,还是不走?
莫离看着那不断扭曲、仿佛随时可能崩溃的光门,眼神闪烁,迅速权衡。
留在此地,虽可慢慢恢复,但玄冥教如同悬顶之剑,百草门也未必安全,且资源有限。通过此阵离开,虽前途未卜,却可能海阔天空,彻底摆脱当前困境,更有可能寻获新的机缘。
只是这传送阵显然极不稳定,万一……
就在他犹豫之际,器灵忽然再次预警:“主人!后方溶洞入口阵法被强力触发!有强大气息正在快速逼近!是……那名筑基期大圆满修士!”
他竟然找到了这里?!
莫离脸色剧变,再无任何犹豫!
他猛地一把抓起凹槽中的“戮”字令牌,转身便毫不犹豫地冲向了那扭曲不定的光门!
就在他身体没入光门的刹那,一道狂暴的黑色鬼爪狠狠轰击在他刚才站立之处,将玄冰炸得粉碎!
“小杂种!休走!”玄冥教筑基期大圆满长老气急败坏的身影出现在冰窟尽头,眼看莫离身影消失在那迅速黯淡崩溃的光门之中,他怒吼一声,竟也想强行冲入!
但就在他触及光门的瞬间,因为令牌被取走,光门能量瞬间紊乱,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猛地炸裂开来!
轰!
恐怖的空间风暴席卷而出,将整个冰窟搅得天翻地覆!
那筑基期大圆满长老被炸得踉跄后退,衣衫破损,显得颇为狼狈,虽然未受重伤,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彻底崩溃消失的光门,发出不甘的咆哮!
又一次!又一次让那小子从眼皮底下溜了!而且还是通过一座如此古老的随机传送阵!
“啊!!!”愤怒的咆哮声在冰窟中回荡不休。
……
而莫离,在踏入光门的瞬间,便再次感受到了那熟悉的天旋地转和空间撕扯之力。这一次,因为传送阵极不稳定,空间风暴更加猛烈,仿佛要将他的身体和神魂彻底撕成碎片!
他死死握着那枚“戮”字令牌,将最后的力量注入混沌灵珠,护住周身。
眼前是光怪陆离、无法理解的色彩风暴,耳边是空间撕裂的刺耳尖啸。
不知经历了多久的混沌与黑暗。
噗通!
他再次重重摔落在地,剧烈的疼痛席卷全身,这一次,他再也支撑不住,鲜血如同泉涌般从口鼻中喷出,眼前彻底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在彻底昏迷的前一刻,他模糊的视线似乎看到了一片……一望无际、金黄翻滚的……麦浪?以及远处低矮的……村舍?
空气中弥漫的不再是凛冽的罡风或阴冷的鬼气,而是……阳光?泥土?和……稻谷的清香?
这是……哪里?
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与沉重的钝痛。
意识如同沉溺在万丈海底,每一次试图上浮,都被无形的巨力狠狠压回。破碎的记忆片段混乱地闪烁:凌厉的剑光、狰狞的鬼爪、崩溃的空间通道、还有最后映入眼帘的那片刺目的金黄……
不知过了多久,一股温润、略带苦涩的暖流缓缓渡入口中,顺着干涸灼痛的喉咙滑下,如同久旱逢甘霖,稍稍滋润了近乎枯萎的经脉。
求生的本能被这丝暖流激发,莫离艰难地与沉重的眼皮抗争,终于撬开了一丝缝隙。
模糊的光线涌入,刺得他微微眯眼。适应了片刻,眼前的景象才逐渐清晰。
低矮的茅草屋顶,简陋的木梁上挂着几串风干的药草,散发出淡淡的清香。身下是铺着干草的土炕,身上盖着一床浆洗得发白、却干净温暖的粗布棉被。
空气中弥漫着阳光、干草和泥土混合的气息,宁静而安详。
这是……哪里?
他试图转动脖颈,一阵撕裂般的剧痛从全身各处传来,让他忍不住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
“呀!你醒啦?”一个清脆稚嫩、带着几分惊喜的女声在旁边响起。
莫离艰难地偏过头,看到一个约莫十一二岁、梳着两个羊角辫、穿着打补丁的粗布衣裙的小女孩,正端着一个粗陶碗,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又有些怯生生地看着他。她脸色有些营养不良的蜡黄,但眼睛却很亮。
“阿爷!阿爷!他醒了!”小女孩放下碗,转身朝屋外跑去,声音如同出谷的黄莺。
片刻后,脚步声传来,一个穿着麻布短褂、身形干瘦、面容黝黑布满皱纹、手里还拿着个旱烟袋的老农走了进来。老农眼神浑浊,带着常年劳作留下的疲惫,但看向莫离时,却有一种庄稼人特有的朴实和打量。
“后生,你可算醒了。”老农的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本地口音,“俺们在地头发现你时,你都快没气儿了,浑身是血,吓人得很。咋个弄成这样子嘞?”
莫离心念电转,神识下意识地想要探出,却骤然发现——神识竟如同被无形的枷锁死死禁锢在识海之内,根本无法离体分毫!连内视都极其艰难!
他心中剧震!连忙尝试运转《五毒噬灵真经》,丹田内的灵力如同陷入了泥潭,运行速度缓慢了何止百倍,几乎难以察觉!《撼地真功》的气血之力也同样沉寂,强悍的肉身此刻虚弱得连个普通壮汉都不如!
力量!他苦修多年的力量,几乎完全消失了!仿佛被打回了原形,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凡人!
只有丹田内那枚混沌灵珠,还在以一种极其缓慢、几乎停滞的速度微微旋转,器灵的意念也微弱如同风中残烛,无法有效沟通。
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慌和虚弱感瞬间攫住了他!但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将这情绪压了下去。七十多年的磨难早已将他的心志锤炼得坚如铁石。
眼下情况未明,必须谨慎。
他脸上挤出虚弱而感激的表情,声音沙哑道:“多……多谢老丈救命之恩……在下……莫离,乃一介行商,路遇山匪,拼死逃脱……却不慎跌落山崖,幸得老丈相救……”
他编造了一个最普通不过的理由,将自己伪装成一个遭遇不幸的普通商人。
老农吧嗒吧嗒抽了口旱烟,浑浊的眼睛在莫离脸上停留片刻,似乎在判断真伪,最终叹了口气:“唉,这世道不太平呐……你且好生歇着吧,俺们这穷乡僻壤没啥好东西,但一口饭食还是有的。丫头,去把灶上温着的米粥端来。”
“哎!”小女孩乖巧地应了一声,跑了出去。
很快,一碗热气腾腾、几乎能照见人影的稀薄米粥端到了莫离面前。小女孩小心翼翼地扶起他,一点点喂他喝下。
温热的米粥下肚,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暖意和力气。对于早已辟谷、习惯吞噬灵力的莫离而言,这种感觉陌生而奇特,却让他真切地感受到自己还活着。
通过简单的交谈,莫离得知,老农姓张,村里人都叫他张老丈,小女孩是他的孙女,叫丫丫。这里是“稻香村”,一个位于“大圩王朝”边境、几乎与世隔绝的小村落。村民世代农耕,民风淳朴,几乎从未有外人到来。
大圩王朝?莫离从未听说过这个凡俗王朝的名字。自己到底被那随机传送阵送到了多远的地方?
接下来的日子,莫离便在张老丈家住了下来,安心养伤。他伤势极重,又失去了修为,恢复得极其缓慢。每日里,只能喝些稀粥,偶尔才能吃上一点丫丫从河里摸来的小鱼或山边挖来的野菜。
他尝试过无数次沟通器灵、运转功法,但都收效甚微。这个世界仿佛存在着一种极其强大的规则压制,将一切超乎凡俗的力量都牢牢禁锢。唯有《撼地真功》锤炼过的肉身底子还在,让他比普通凡人恢复力稍强一些,但也仅此而已。
这种从云端跌落凡尘、手无缚鸡之力的感觉,几乎让他发疯。但他只能忍耐,如同潜伏的毒蛇,默默等待。
白日里,丫丫会叽叽喳喳地跟他讲村里的事情:东家的狗生了崽,西家的娃掏了鸟窝,村头的李寡妇又和谁吵了架……这些琐碎平凡的烟火气,对于曾经在尸山血海和勾心斗角中挣扎求存的莫离而言,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体验。
他偶尔也会靠在门口,看着村民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面朝黄土背朝天,为了几口饭食辛勤劳作,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争吵又和好。生老病死,婚丧嫁娶,一切都是那么平凡,却又充满了顽强的生命力。
他的心,在这日复一日的平凡中,竟渐渐沉淀下来。过往的杀戮、阴谋、争夺,仿佛变得有些遥远。他开始以一种从未有过的视角,静静观察、体悟着这最底层的凡俗生活,体内那沉寂的《五毒噬灵真经》和《撼地真功》,似乎也有了一些难以言喻的微妙变化。
这一日,村里唯一的赤脚郎中,一个干瘦的老头,被张老丈请来给莫离换药。郎中看着莫离身上那些狰狞可怖、却正在缓慢愈合的伤口(主要是肉身底子好),啧啧称奇。
“后生,你命真大!伤成这样都能活下来!不过你这身子亏空得太厉害,光靠吃食补不回来。后山的老林子里,听说有些老参娃娃,要是能弄到一支,吊命补气最是好……不过那地方邪性得很,村里没人敢去深处嘞……”郎中一边换药,一边絮叨着。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老参?莫离心中一动。若是能有年份足够的灵参,或许能助他加快恢复,甚至冲击一下此地的规则压制!
傍晚,张老丈扛着锄头回来,脸色却不太好看,唉声叹气。
“阿爷,咋了?”丫丫乖巧地问。
“唉,村正来说了,县里的税吏再过几日就要来了。今年收成不好,还要加征‘剿匪税’,这……这让大家可怎么活啊……”张老丈愁容满面,吧嗒吧嗒地抽着闷烟。
丫丫的小脸也垮了下来,默默不语。
莫离沉默地看着这一切,凡人的苦难,如此真实而沉重。
是夜,月黑风高。
一道略显踉跄却异常坚定的身影,悄然离开了张老丈的家,朝着后山那片无人敢入的老林子摸去。正是莫离。
他伤势未愈,体力远未恢复,但凭借强大的意志力和对山林地形的熟悉,还是艰难地深入了老林。
林中古木参天,瘴气弥漫,毒虫出没。对于失去力量的莫离而言,每一步都充满危险。但他眼神锐利,如同经验最老道的猎人,避开一个个陷阱般的沼泽和毒虫巢穴,凭借着对灵气(尽管极其稀薄)的微弱感应,搜寻着老参的踪迹。
一夜搜寻,险象环生,甚至差点被一条毒蛇咬中。终于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在一处背阴的悬崖石缝中,发现了一株叶片凝翠、挂着几颗红艳艳参籽的……五叶老山参!
看其年份,至少有两百年!在这凡俗之地,已是难得的宝药!
莫离心中大喜,正要上前采摘。
突然!
“吼!!!”
一声低沉暴戾的咆哮从旁边密林中响起,腥风扑面!一头壮硕如牛犊、獠牙外翻、眼睛赤红的野猪,猛地冲了出来,直扑莫离!显然,这老参也是它守护之物!
若是修为在身,这等畜生一口气就能吹死。但此刻,莫离却感到了致命的威胁!
他瞳孔骤缩,来不及思考,身体本能地向侧后方翻滚!
嗤啦!
野猪锋利的獠牙将他原本站立处的灌木丛撕得粉碎!
莫离狼狈落地,就地一滚,手中已多了一根削尖的硬木棍——这是他进山前准备的唯一“武器”。
野猪一击不中,更加狂躁,刨动着蹄子,再次低头猛冲过来,势头凶猛!
躲不开!
莫离眼中闪过狠厉之色,竟不闪不避,只是微微侧身,将手中尖棍对准了野猪冲来的方向,另一只手暗暗扣住了一块棱角锋利的石头!
就在野猪即将撞上他的瞬间,他猛地将尖棍插向地面,身体借力再次侧滑!
噗嗤!
野猪收势不及,喉咙要害恰好撞在了那根斜插地面的尖棍之上!虽然未能深入,却也划开了一道血口!
吃痛的野猪发出凄厉的嚎叫,动作一滞!
而就在这刹那,莫离如同扑食的猎豹般猛地窜起,手中那块锋利的石头,蕴含着《撼地真功》发力技巧凝聚的全部力量,精准无比地狠狠砸在了野猪的太阳穴上!
嘭!
一声闷响!
石头碎裂,野猪的嚎叫戛然而止,庞大的身躯摇晃了几下,轰然倒地,四肢抽搐了一阵,便不再动弹。
莫离瘫倒在地,剧烈喘息,浑身都被野猪的鲜血溅湿,手臂因巨大的反震力而微微颤抖。
看着那头毙命的野猪,他眼中没有喜悦,只有冰冷的平静。方才那一瞬间的爆发,抽空了他好不容易积攒的一点力气,也让他更加清晰地认识到自己如今的弱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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