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水又一次漫过礁石，带着水洞深处的微凉，将楚楚方才滴落的泪痕轻轻抹去。她跟着银月站在水下入口边缘，回头时正撞见悠悠望着远方海平面的眼神 —— 那眼神里有她熟悉的怅惘，像是藏着与她相似的过往。
“我也…… 有个家。” 悠悠先开了口，声音被潮声裹着，显得格外温和。他走到楚楚身边，与她并肩看向月光下的海面，指尖无意识地划过礁石上的青苔，“叫巴国，在苍梧岭的另一边，有一棵千年灵脉树。”
楚楚停下脚步，银月也乖巧地蜷在两人脚边，她轻轻点头，用眼神示意他继续 —— 刚才她的伤痛被倾听，此刻她也想成为他的听众。
“每年春分，巴国会举办‘灵脉祭典’。” 悠悠的眼神渐渐变得悠远，像是回到了那个热闹的日子，“灵脉树下会挂满发光的灵蝶灯，族人们会围着树唱歌，长老会用木灵之气催生紫藤花，落在每个人的肩头。” 他抬起手，指尖泛出一丝淡青，在空中轻轻勾勒出灵脉树的轮廓，“我就是在十二岁的祭典上觉醒木灵的 —— 当时长老将灵脉树的一片叶子放在我掌心，叶子突然化作青光融入我的丹田，从那天起，我就能听懂草木的声音。”
楚楚的眼中闪过一丝向往，她抬手摸了摸胸口的泪晶，像是能想象出灵脉树下满是紫藤花的场景。泪晶泛着柔和的蓝光，与悠悠指尖的淡青轻轻呼应，像是在为这温暖的回忆伴奏。
可悠悠的眼神很快沉了下去，指尖的淡青也黯淡了些：“去年祭典前，蜚来了。”
“蜚？” 楚楚轻声重复这个陌生的名字，语气里带着疑惑。
“是一种凶兽。” 悠悠的声音低了下来，他比划着凶兽的模样：“独角，灰皮，嘴里会吐黑色的唾液，沾到草木就会枯萎，沾到灵脉就会污染。” 他顿了顿，像是在平复情绪，“它不是被黑气控制，它本身就是混沌之气凝聚的凶兽 —— 它闯入巴国的那天，灵脉树的叶子一夜之间全掉光了。”
楚楚的心跟着一紧，她想起了蛊雕的狂暴，却没想到还有更可怕的凶兽。她下意识地攥紧了胸口的泪晶，指尖微微发白。
“族人们想保护灵脉树，可蜚的唾液太毒了。” 悠悠的指尖轻轻划过礁石上一道细小的裂痕，像是在模拟当时的场景，“长老们用木灵之气织成屏障，却被蜚的独角撞破；族里的勇士拿着灵脉刀冲上去，却被它的唾液沾到，灵脉瞬间就废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痛，“我当时躲在灵脉树的树洞里，看着外面的火光，听着族人们的喊声…… 却什么也做不了。”
楚楚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臂 —— 这是她能想到的最直接的安慰，像银月蹭她手背时那样，带着无声的共情。
“最后，大长老找到我。” 悠悠的眼神变得坚定了些，“他把巴国的‘木灵传承石’塞进我手里，让我从树洞后的密道逃走。” 他摸了摸自己的丹田，“他说，‘悠悠，巴国没了，但木灵不能没，你要带着传承找到净化混沌的方法，守护更多的灵脉’。”
这句话像是一道重锤，砸在楚楚的心上 —— 她想起了祖父临终前将泪晶交给她的场景，想起那句 “带着泪晶找到能净化混沌的人”。原来他们都曾带着族人的希望逃亡，都曾背负着整个家园的使命前行。
“长老…… 走了？” 楚楚轻声问，声音里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悠悠点了点头，眼底闪过一丝泪光：“他用最后的木灵之气缠住蜚，让我有时间逃走。我跑远后回头看，巴国的方向全是黑烟，灵脉树的光芒…… 再也没亮起来过。”
潮水此刻变得格外安静，连银月都不再晃尾巴，只是轻轻蹭了蹭悠悠的手腕。楚楚看着悠悠眼底的泪光，突然明白他之前为什么能懂她的痛 —— 他们都是从废墟里走出来的人，都把家园的希望藏在自己的灵脉里。
“你的木灵…… 很厉害。” 楚楚轻声说，她指了指之前悠悠催生的净化藤，又指了指他的胸口，“长老会…… 为你骄傲的。”
悠悠闻言，嘴角终于露出一丝浅淡的笑容。他抬手摸了摸银月的头顶，又看了看楚楚胸口泛着蓝光的泪晶：“以前我总觉得自己一个人走这条路，很孤单。”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坚定，“现在…… 好像不那么孤单了。”
楚楚用力点头，她走到水下入口旁，回头对悠悠做了个 “走” 的手势，这次她的眼神里没有了犹豫，只有并肩前行的坚定。悠悠跟上，银月率先跳入水中，尾尖的银蓝光在水下划出一道明亮的轨迹。
月光下，两人一狐的身影渐渐融入水洞的幽蓝微光中。巴国的灵脉树与氐人的水脉枢纽，虽已在灾难中凋零，却因这两个背负使命的年轻人，重新有了联结的希望。悠悠的木灵与楚楚的泪晶，一个带着草木的坚韧，一个带着水脉的纯粹，此刻正随着他们的脚步，向混沌黑气的源头，慢慢靠近。
水下的暗流依旧存在，却不再让人畏惧 —— 因为他们知道，从今往后，他们不再是独自面对凶险的孤影，而是能彼此依靠、共护灵脉的同伴。巴国的殇与氐人的痛，终于在这月夜的潮声中，化作了共同前行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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