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拔赛决赛的赛场，空气凝重得仿佛能拧出水来。看台上的喧嚣似乎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绝，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赛台中央相对而立的两人身上。戚百草深吸一口气，肺叶间满是清冷的、带着消毒水气息的空气，她微微屈膝，感受着脚下垫子的弹性，以及右膝深处传来的、已被她驯服的微弱酸胀感。
她的对手，是来自邻市静水道馆的周志浩，一位以技术全面、心态沉稳着称的选手，此刻正平静地注视着她，眼神古井无波，看不出丝毫轻敌或紧张。这是一个难缠的对手。
裁判示意比赛开始的声音刚落，周志浩便动了。他没有李云岳那般暴风骤雨般的抢攻，步伐灵动而精准，如同溪水流淌，悄无声息地拉近距离，一记试探性的手刀直刺中路，速度快且角度刁钻。
百草精神高度集中，侧身滑步，右手格挡的同时，左腿如同蛰伏的毒蛇，一记低扫迅疾踢出，直取对方小腿胫骨。周志浩似乎早有预料，格挡的右手下压，身形微侧，便化解了这次反击，同时另一只手如影随形，扣向百草的手腕。
两人一触即分，电光火石间已交换数招，动作快得让人眼花缭乱。没有惊天动地的碰撞，却凶险异常，每一招都指向关节与要害，这是技术、速度与预判的极致较量。
“啧，周志浩的缠斗技更精进了。”看台上，有资深教练低语。
“戚百草也不差，你看她的反应和变招，完全不像重伤初愈。”
百草全神贯注，脑海中飞速闪过长安教练赛前分析的每一个细节：周志浩擅长近身缠斗，尤其是指关节技和地面压制，必须控制距离，以快打快，不能给他锁死的机会。她的身影在赛台上穿梭，腿法如风，时而如柳絮飘忽，时而如钢鞭横扫，将距离保持在最适合自己发挥的范围。
周志浩面色依旧平静，但眼神却凝重了几分。戚百草比他预想的更难对付，她的速度、反应以及那种历经磨难后沉淀下来的冷静，都远超同龄选手。他几次试图近身，都被百草灵巧的步法和迅捷的腿击逼退。
第一局在激烈的攻防转换中结束，比分胶着。
局间休息，百草快步走到场边，胸口微微起伏。长安教练将水递给她，没有说话，只是用目光快速扫过她的膝盖。百草会意，轻轻摇头，示意无碍。长安几不可查地颔首，俯身在她耳边，语速极快地低语：“他的左路反击习惯用肘，注意变线。呼吸节奏变了，下一局会提速。”
百草重重点头，将这几个字牢牢刻在心里。
第二局开始，周志浩果然加快了节奏，攻势更加凌厉，试图打破僵局。一次激烈的对攻中，周志浩卖了个破绽，诱使百草强攻中路，随即身形一矮，一记迅猛的扫堂腿直取百草支撑腿！
这一下又快又狠，若是被扫中，重心必失！
电光石火间，百草脑海中警铃大作，几乎是凭借本能，腰腹核心猛然爆发，硬生生止住前冲之势，支撑腿瞬间离地，整个身体借势腾空半旋，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记扫腿，同时身在半空，右腿借旋转之力，一记凌厉无比的后旋踢如同闪电般抽向周志浩因扫腿而暴露的侧颈！
“漂亮！”看台上爆发出惊呼！
周志浩也没料到百草的反应和身体控制力如此惊人，仓促间只能抬臂硬抗！
“砰！” 沉重的闷响！
周志浩被这股力量踢得踉跄后退数步，手臂一阵发麻！
“得分！”裁判哨响！
这一记精彩绝伦的闪避反击，瞬间点燃了全场气氛！松柏道馆的弟子们激动地欢呼起来。
周志浩稳住身形，看向百草的眼神彻底变了，再无之前的平静，充满了凝重与战意。他深吸一口气，调整呼吸，再次攻上。
比赛进入白热化。两人都将自身的技战术发挥到了极致，比分交替上升。周志浩的经验老道，百草的韧性惊人，比赛打得难分难解。
关键时刻，百草记起了长安的提示。在一次周志浩左拳虚晃，右肘隐秘击出的瞬间，她没有选择常规格挡，而是身体极其诡异地一侧，让过肘击锋芒，同时一记角度刁钻的侧踢，精准地命中周志浩因发力而微微抬高的腋下！
“呃！”周志浩闷哼一声，动作一滞。
百草岂会放过这个机会，攻势如同潮水般涌上，腿影翻飞，将周志浩彻底压制！
最终，当裁判宣布比赛结束，判定戚百草获胜的瞬间，整个场馆沸腾了！
赢了！冠军！她拿到了省青年集训队的入场券！
百草站在赛台中央，汗水顺着发梢滴落，胸口剧烈起伏，听着耳边山呼海啸般的欢呼，看着裁判举起自己的手臂，一种巨大的、不真实的喜悦和释然席卷全身。她做到了，她真的做到了！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场边。长安教练依旧站在那里，帽檐下的脸庞依旧没什么表情，但百草却清晰地看到，他紧抿的唇角，那道熟悉的、几不可查的弧度再次扬起，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明显一些。而他那双总是冰封的眼眸中，此刻清晰地映着她的身影，里面闪烁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近乎璀璨的光芒。
四目相对，百草的心被巨大的暖流和成就感填满。霜刃新发于硎，终破长空！这条布满荆棘的回归之路，她终于闯过来了！而这一切，都离不开那个始终如冰山般沉默，却在她身后倾注了全部心血的教练。
新的征程，就在脚下。
（第八十九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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