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最后一缕余晖,被地平线无情地吞噬。
黑暗,像一块巨大的、浸了水的黑布,缓缓地覆盖了整个军营。几支火把被点燃了,昏黄的光晕在寒风中摇曳,将林若微和那个年轻士兵的身影,在泥地上拉扯出几个扭曲而怪诞的影子。
她的世界,已经缩小到了眼前那道狰狞的创口上。
火把的光芒在她眼中,变成了手术室里无影灯的清冷光晕。周围士兵们的窃窃私语、张参将那充满敌意的呼吸声、小桃紧张的抽泣声……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遥远的、无关紧要的背景音。
她用烈酒反复冲洗着自己的双手,那冰冷的刺痛感,像一根针,让她保持着绝对的清醒。她拿起手术刀,那冰冷的金属触感,从指尖一直传到心底,让她感到一种久违的、属于外科医生的自信。
“手术,开始。”她的声音从口罩后传来,有些沉闷,却异常清晰。
刀锋划破皮肤,没有些许一毫的迟疑。鲜血瞬间涌出,染红了那块干净的白布。
“按住这里!”她对小桃命令道。
小桃吓得脸色惨白,但还是颤抖着伸出手,用一块干净的纱布,按在了创口的边缘。
林若微的动作快得让人眼花缭乱。她用最快的速度切开腹膜,暴露出腹腔内的景象。那景象,即使以她的标准来看,也触目惊心。流出的肠管已经严重水肿、坏死,上面覆盖着一层灰白色的脓苔。
她小心翼翼地探查着,寻找着出血点和穿孔。她的手指,像最精密的探针,在黏连的脏器间游走。时间,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漫长。每一秒,都可能有新的感染发生,都可能有不可预知的大出血出现。
周围的士兵们,从最初的嘲讽和好奇,渐渐变成了震惊和困惑。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手术”。没有符咒,没有念咒,只有一把冰冷的刀,和一双快得几乎看不清的手。那双手,在血肉模糊的腹腔里,动作精准而优雅,像是在进行一场神圣的、不为人知的舞蹈。
然而,就在林若微找到穿孔,准备进行缝合的时候,那个年轻士兵的身体,猛地一颤。
心电监护仪的警报声,在她的脑海中疯狂响起。
“不好!感染性休克!”她心中一沉。
她立刻开始进行心脏按压,但那颗心脏,却像一朵被狂风暴雨摧残过的花,再也无法重新绽放。
他的呼吸,越来越微弱,最终,彻底消失了。
帐篷外,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看着这一幕,看着那个刚刚还鲜活的生命,就这么在林若微的手中,消逝了。
“哈哈哈……我就说吧!妖术!害死人了!”
“她根本就不会救人!她是个骗子!”
“杀了她!为兄弟报仇!”
那些原本还在观望的士兵,此刻被死亡和恐惧激怒,开始变得骚动起来。刚刚建立起来的一点点威信,瞬间崩塌。绝望像瘟疫一样,在人群中蔓延。
林若微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那具渐渐冰冷的尸体。她的手,还在微微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无力。她缺的不仅仅是技术,更是这个时代的一切——没有抗生素,没有抗休克药物,没有IcU。她就像一个被缚住手脚的绝世高手,空有一身本领,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生命流逝。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让开!快让开!”
几名士兵抬着一个担架,慌不择路地冲了过来,直接冲破了骚动的人群。
“军医!军医在哪里?镇远将军不行了!”
担架上躺着一个魁梧的中年男人,他腹部插着一支黑色的、造型奇特的箭矢,箭羽还在微微颤动。他的脸色像金纸一样,嘴唇发紫,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死亡的哨音。
所有军医都围了过去,但当他们看到那支箭矢时,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是……是北狄的‘黑翼’破甲箭!”一个老军医声音颤抖地说,“这箭上有倒钩,一旦射入,就再也拔不出来!将军他……没救了!”
“准备后事吧……”
绝望的气氛,再次笼罩了所有人。
连主帅都救不活,这个女人,还能做什么?
就在所有人都陷入绝望的时候,林若微走了过来。
她拨开人群,走到了担架前。她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悲伤或恐惧,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
“都让开。”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让那些嘈杂的士兵,下意识地为她让开了一条路。
她蹲下身,仔细地观察着那支箭矢。她的“慧眼”在脑海中开启,她仿佛看到了那支箭矢穿透腹壁,刺入肝脏的轨迹。箭头上的倒钩,像恶魔的爪子,深深地嵌在了肝叶之中。
“还有救。”她淡淡地说。
“你说什么?”张参将像看疯子一样看着她,“林院使,你疯了吗?连王太医都说没救了!”
“我说,还有救。”林若微抬起头,那双清亮的眸子,在火把的映照下,亮得惊人,“但是,我需要绝对的安静和配合。还有,把你们这里最好的刀,和最烈的酒,都给我拿来。”
这一次,没有人再敢嘲笑她。镇远将军的生死,关系到整个军营的存亡。他们宁愿相信这个“疯子”,也不愿眼睁睁看着主帅死去。
林若微让人将将军抬到那块被鲜血染红的白布上。她没有立刻手术,而是要来笔墨和一张干净的羊皮,迅速地画出了箭矢在体内的位置、以及它周围的重要血管和脏器。
“箭头离肝静脉只有半寸,再晚半天,神仙也救不活。”她将那张图展示给所有人看,“我要做的,是切开他的腹部,避开大血管,取出箭头,然后缝合他的肝脏。”
这番话,像一道惊雷,劈在了所有人的心上。切开腹部?缝合肝脏?这简直是闻所未闻的妖术!
但那张精准无比的解剖图,又让他们无法反驳。
林若微不再废话。她用烈酒彻底清洗了手术区域和自己的双手,然后,拿起了那把最锋利的、刚刚从铁匠那里拿来的军刀。
刀锋落下。
这一次,她的动作比之前更加沉稳,更加精准。
她像一个最优秀的雕刻家,在那血肉模糊的腹腔里,小心翼翼地剥离着组织。她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但她浑然不觉。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她的手,终于触碰到了那个冰冷的、坚硬的箭头。
“就是现在。”她低声说。
她用一把特制的钳子,夹住箭头,然后,用一种极其缓慢而稳定的力道,开始旋转、拔出。
那是一种极其考验心神的操作。既要将倒钩从肝组织中剥离,又不能造成二次撕裂。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出。
“噗——”
一声轻微的、令人牙酸的声响。
那支黑色的箭矢,终于被完整地取了出来。
“成功了!”有人忍不住惊呼。
但林若微的脸色,却变得更加凝重。
“还没完。肝脏在大量出血。”
她立刻用纱布压住出血点,然后,从药箱里,拿出了她带来的、最珍贵的宝贝——一卷用特殊方法处理过的、柔软而坚韧的羊肠线。
她开始缝合。
那细小的羊肠线,在她手中,像有了生命一般,穿针引线,将那破损的肝脏,一针一针地,完美地缝合起来。
当最后一针落下,出血终于止住了。
林若微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整个人像虚脱了一样,几乎要站立不稳。
她成功了。
她真的把一个必死之人,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周围的士兵们,看着这一幕,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他们的眼神,从最初的嘲讽、怀疑,变成了震惊、敬畏,最后,化为了狂热的崇拜。
“神医!她是神医啊!”
“战场女神!”
林若微没有理会这些。她只是默默地收拾着器械,然后对影一说:“把他抬到最干净的帐篷里,派人二十四小时守着。如果他能撑过今晚,就活下来了。”
她转身,准备离开。她太累了,累得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
就在这时,一只手,轻轻地拉住了她的衣角。
她回头,看到那个被她救活的、在旗杆上吊了一下午的老军医张胡子。他满脸羞愧和激动,老泪纵横,“噗通”一声跪在了她的面前。
“神医……老朽……有眼不识泰山!请您……请您教教我们吧!”
他身后的那些年轻军医,也纷纷跪下,齐声说道:“请神医教我等!”
林若微看着他们,看着那一张张充满了求知和悔恨的脸,心中那块因第一次手术失败而留下的冰冷的伤疤,似乎被些许暖意所融化。
她知道,她的医道,终于在这片绝望的土地上,种下了第一颗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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