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里，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实体，只剩下冰箱运作的微弱嗡鸣和黎烬手中平板电脑发出的、与此刻紧张气氛格格不入的欢快游戏音效。
厉战野站在门口，高大的身躯几乎堵死了出路，他胸膛微微起伏，呼吸因为刚才的疾奔和内心的惊涛骇浪而略显急促。那双深邃的黑眸如同最精密的雷达，死死锁定了门口那个看似人畜无害的女人——以及她手中那个崭新的平板。
黎烬叼着牛奶吸管，澄澈的眼睛里盛满了恰到好处的茫然和无辜，仿佛完全不明白他为何去而复返，还带着一身骇人的低压气场。她甚至下意识地把平板往怀里收了收，像一个被大人抓到玩玩具的小孩。
“什么搞定了？”她含糊不清地问，吸管还含在嘴里。
厉战野没有回答，只是一步步逼近，皮鞋踩在光洁的大理石地板上，发出沉闷而富有压迫感的声响。他的目光锐利如手术刀，试图剖开她每一寸伪装：“你手里的东西，哪来的？”
他记得很清楚，昨天钟管家汇报为她采购的物品清单里，绝对没有这个型号的平板电脑。它出现得太突兀了。
黎烬顺着他的目光低下头，像是才明白过来，恍然地“哦”了一声，随意地晃了晃平板，屏幕上的消消乐方块随着她的动作碰撞消失：“你说这个啊？刚送到的快递，楼下保安代收的。我看包装盒挺好看就拆开来玩玩，这游戏还挺简单的，一不小心就通关了。”她语气轻松，甚至还带着点发现新玩具的小得意。
厉战野的视线却越过那色彩鲜艳的游戏界面，死死盯住平板侧面的一个极其细微的接口——那绝不是一个消费级电子产品该有的接口规格，更像是某种经过特殊改装的专业数据接口，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
还有她刚才那句话——“这么快？”。
指的是游戏通关快，还是……他公司那场足以引发地震的危机被解除得快？
这种模棱两可，这种恰到好处到令人发指的巧合，像一根根尖刺，疯狂地挑战着他理智的最后一根弦！
“刚才，就在十分钟前，”厉战野的声音因为极力压制情绪而显得异常沙哑低沉，他逼近一步，几乎能闻到她发间那股清冽的冷香，这味道此刻却让他更加心烦意乱，“厉氏集团的核心系统遭到不明黑客的毁灭性攻击，技术部全军覆没，防火墙形同虚设。”
他紧紧盯着她的眼睛，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波动：“就在数据库即将被攻破、所有机密数据就要泄露的前一秒，一个从未见过、代码结构诡异到极致的防御程序凭空出现，不仅瞬间逆转局势，碾压了所有攻击，还在十几秒内就反向锁定了攻击者的物理位置和设备信息。”
他每说一句，就向前逼近一步，强大的压迫感几乎要将黎烬完全笼罩：“告诉我，什么样的游戏通关，需要用到这种级别的硬件接口？嗯？”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那个特殊的接口。
黎烬脸上的慵懒和无辜慢慢收敛了一些。她放下牛奶盒，叹了口气，似乎有些无奈：“厉先生，我知道你公司出事了你很焦虑，但你不能因为自己心情不好，就随便怀疑别人吧？这就是个普通的平板，接口长得怪了点可能是山寨货呢？至于你说的什么黑客什么防御程序……”
她摊了摊手，眼神里甚至带上了一点同情和理解：“我完全听不懂。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但你真的觉得……这是我这种只会玩消消乐的人能干出来的事？”
她表现得天衣无缝，逻辑清晰，反应合理，就像一个被无辜卷入风暴中心的普通人，带着点委屈和莫名其妙。
但厉战野心里的疑窦却像藤蔓一样疯狂滋长缠绕。太完美了，完美得近乎刻意！越是无懈可击，就越说明问题！
他不再废话，猛地伸手，快如闪电般抓向她手中的平板！他必须要亲自确认！
然而，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平板外壳的瞬间——
黎烬的手腕仿佛只是无意识地向内一收，手腕以一个极其微小精妙的角度翻转，轻巧地避开了他的动作，顺势就将平板塞进了睡衣胸前那个宽大的口袋里，整个动作流畅自然得像是被吓到后的本能反应，甚至还带着点女孩子被冒犯到的惊慌。
“厉先生！”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上了明显的怒意和警惕，向后退了一步，用手护住口袋，“你这就过分了吧！虽然我们签了那份可笑的协议，但个人隐私不包括在内吧？你这是要强行检查我的游戏记录？还是我这个人本身，在你眼里就毫无边界和尊严可言？”
她的话像冰冷的针，刺得厉战野动作一僵。他的手还停在半空，确实，他没有任何证据，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基于巧合和直觉的猜测。他这种行为，在任何外人看来，都是极其失礼和霸道的。
强取豪夺，不是不行，但对象是她……他发现自己竟有一瞬间的犹豫。
他深吸一口气，胸腔里翻腾的暴戾和探究欲被强行压下，但眼神却依旧锐利冰冷得吓人，像要把她的灵魂都看穿。
“最好如此。”他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每一个字都裹着冰碴，“记住你的身份，也记住，这里发生的任何事，都瞒不过我的眼睛。”
他深深地、带着极度警告意味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我迟早会亲手撕下你所有的伪装”，然后猛地转身，带着一身未能发泄的郁躁，大步离开了厨房。
黎烬站在原地，听着他沉重的脚步声远去，直到彻底消失。
她脸上那点被冒犯的愤怒和惊慌瞬间褪得干干净净，眼神恢复了一片深不见底的冷寂和漠然。
她从口袋里拿出那个平板，手指在侧面一个极其隐蔽、与接口融为一体的按钮上轻轻一按，屏幕闪烁了一下，色彩鲜艳的游戏界面消失，真正的界面才显现出来——复杂的十六进制代码流如同黑色瀑布般无声滚过，最下方是一行不断跳跃变化的细小英文：【所有行动痕迹已清除。反向追踪链路已自毁。目标“毒蛇”外围节点已锁定。】
她指尖飞快地敲击了几下，彻底清空了所有底层日志，然后将平板关机。
“啧。”她发出一声极轻的咂嘴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懊恼，“差点就玩脱了。”
果然，不能小看任何一个站在金字塔顶端的男人的直觉和敏锐。
下次，得把玩具藏得更隐蔽一点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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