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黎烬的卧室门被敲响。
门外站着一位穿着干练套装、表情一丝不苟的中年女人，身后跟着两名推着移动衣架的助理。衣架上挂满了各式高档礼服，在走廊灯光下流淌着奢华的光泽。
“厉太太，您好。我是厉总的私人形象顾问，姓陈。”女人语气恭敬，眼神却带着职业性的审视，快速扫过黎烬身上那件简单的白色t恤和休闲裤，“奉厉总之命，为您送来今晚慈善晚宴的礼服，并协助您完成造型。”
黎烬侧身让她们进来，脸上没什么表情。
陈顾问带着助理鱼贯而入，迅速将衣架在客厅摆开，动作训练有素。
“厉总吩咐，晚宴比较重要，需要端庄得体一些。”陈顾问一边说，一边精准地从衣架上取下一件宝蓝色的曳地长裙，面料是昂贵的丝绸，设计繁复，裙摆缀满了细碎的水钻，“这款是当季高定，很衬气质，也足够隆重。”
那裙子美则美矣，却像一件华丽的枷锁，穿上行动必然受限。
黎烬只看了一眼，便移开目光，视线落在衣架最旁边一件被忽略的黑色礼服上。款式简洁利落，及膝长度，线条流畅，除了领口一点细微的银色刺绣，几乎没有多余装饰。
“那件。”黎烬抬了抬下巴。
陈顾问愣了一下，随即委婉否定：“厉太太，那件是备用款，设计过于简单，恐怕压不住场子。厉总的意思是……”
“就这件。”黎烬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
陈顾问微微蹙眉，但没再反驳，只是示意助理去取那件黑色的。她从业多年，伺候过无数豪门太太小姐，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敢驳厉总的意思，而且选这么一件“不起眼”的礼服。
心里不免对这位空降的“厉太太”看低了几分。果然是上不得台面，不懂场合轻重。
接下来是妆发。
黎烬直接坐在梳妆台前，闭上眼，任由她们摆弄，但要求只有两个字：“简单。”
陈顾问心里憋着气，手下却不敢怠慢。她仔细端详黎烬的脸，不得不承认这张脸底子极好，骨相完美，皮肤细腻，几乎看不到瑕疵。过于浓艳的妆容反而会破坏这种天然的清冷感。
她勉强按捺住发挥技艺的冲动，只给她上了薄薄的底妆，勾勒了眼线，加深了眉形，点了口红。颜色都是贴近自然的色系。
发型更是简单，只是将长发挽起，梳了一个干净利落的低髻，几缕碎发随意垂在颈侧。
整个过程，黎烬就像个没有感情的模特，全程闭目养神，连镜子都没看一眼。
等到全部打理完，陈顾问看着镜子里的人，一时有些失语。
没有预想中的寒酸或不起眼。
镜中的女人，一袭简洁黑裙，勾勒出恰到好处的腰线。妆容极淡，却突出了她原本就清澈冷冽的眼眸和完美的面部轮廓。发型一丝不苟，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优美的天鹅颈。
整个人透出一种超越年龄的沉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内敛的锋芒。那份美丽不张扬，却极具侵略性，让人无法忽视。
尤其是那双眼睛睁开时，平静无波，却仿佛能洞穿人心。
陈顾问心里那点轻视瞬间消散无踪，甚至隐隐生出一丝寒意。这绝不像资料里说的那个普通甚至有些懦弱的黎家小姐。
“可以了？”黎烬看着镜中的自己，语气平淡。
“……可以了，厉太太。”陈顾问低下头，声音比刚才真切了几分。
黎烬站起身，黑色裙摆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她没再看那些华丽的礼服一眼，径直走向门口。
晚上七点整。
厉战野的车准时停在主宅门口。他穿着一身手工定制黑色西装，身姿挺拔，气场冷峻。他抬腕看了眼时间，眉头微不可查地蹙起，耐心即将告罄。
就在这时，门厅的灯光下，黎烬走了出来。
厉战野抬眸看去，目光骤然定住。
他预想过她穿上礼服的样子，或许会怯场，或许会不合时宜的艳丽，却唯独没想过是眼前这样。
没有繁复的装饰，没有刻意的打扮，极致的简洁反而将她身上那种独特的清冷气质放大到了极致。她一步步走来，步伐稳定，眼神平静，不像去参加一个需要巧笑倩兮的社交场，倒像是去赴一场沉默的谈判。
她走到他面前，停下，抬眼看她：“可以走了吗，厉总？”
语气公事公办。
厉战野的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尤其是那双过分冷静的眼睛。他压下心底那一瞬间异样的波动，面无表情地拉开车门。
“上车。”
车辆平稳地驶向晚宴酒店。
车厢内一片沉寂。
厉战野能闻到她身上极淡的冷香，与他失眠夜里恍惚闻到的味道一模一样。它若有若无地缠绕过来，奇异地压下了他心底因昨晚事件残留的焦躁。
他忽然开口，声音在封闭的车厢里显得格外低沉：“今晚跟着我，别乱走。”
黎烬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夜景，闻言只是极轻地笑了一下。
“厉总是怕我再‘防身术’吗？”
厉战野侧头看她，眼神深邃：“我是怕有些人，不长眼。”
车窗外流光溢彩的灯光掠过他棱角分明的侧脸，明暗交错。
黎烬没再说话。
她知道，今晚的宴会，从来就不是简单的社交场。
而是另一个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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