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灭雪原的消息传进营时,伙房的烟刚冒起来。士兵擦武器的劲比往常重,铁剑磨过石砥的“刺啦”声,混着斥候汇报的话音,在帐外飘着,连风都沉了几分。相柳坐在军情室的矮凳上,没像以前那样站着看地图——后背的伤还扯着疼,他就把令牌垫在膝头,指腹反复蹭着上面的符文,把指令拆成短句,标在地图边角:“巡逻队分三拨,离星台三里就停,别碰那片雾”“让老兵带新卒,认认邪祟的脚印”。
小夭蹲在旁边整理药包,听见他说“别碰雾”,手里的阳炎草顿了顿。这几天派去的斥候,回来要么说“雾里全是人影”,要么说“走三步就绕回原地”,连最熟雪原的老猎户都迷了方向。她把药包推到他手边:“是迷阵裹着邪术,硬闯会折人。”
相柳抬头,冰蓝色的眼落在她手里的灵脉图上——那是她熬夜画的,北境三条主脉用红笔描过,星台刚好卡在两条脉的交叉处。“你想说什么?”
小夭指尖点在星台的位置,墨渍蹭了点在指腹:“他们靠灵脉养邪术,咱们或许能顺着脉找。你跟北境灵脉连着,我帮你稳神识,咱们试试‘同调’——说不定能摸出阵眼的弱处。”
这话落时,帐外的风刚好吹进来,掀动地图边角。相柳盯着她指尖的墨渍,沉默了会儿,把膝头的令牌攥紧:“风险大,邪祟会缠神识。”
“我知道。”小夭把灵脉图往他面前推了推,眼里亮得很,“但总比看着牧民出事强。而且——”她顿了顿,指尖碰了碰他的手腕,“有你护着我,怕什么?”
相柳的喉结动了动,没再反驳,只把地图上的星台圈涂得更黑:“今晚去冰湖,那里灵脉最净,不容易被干扰。”
入夜的冰湖像块冻住的镜子,松枝垂在湖边,雪落在枝桠上,没声音。相柳和小夭相对盘膝坐在湖心石上,石面被灵脉烘得暖,却抵不过夜里的寒——小夭刚把灵力往脉里送,就打了个轻颤。
相柳的冰蓝光晕先漫开,没像往常那样冷硬,反而裹着她的神识,像把软些的冰壳:“跟着我的劲走,别贪多。”他的声音压得低,混着松针落湖的轻响,小夭跟着他的灵力往下沉,竟真的“摸”到了灵脉的流——暖乎乎的,像埋在地下的温泉水,顺着脉往星台的方向淌。
起初很顺。小夭“看见”脉里的光,金的、银的,缠在一起漂,偶尔有片雪魄花的影子从脉里过,是她之前种在谷边的。相柳的冰蓝光总护在她神识外侧,遇到细些的邪祟丝,就轻轻绞断,没让她沾着半点灰。
可越靠近星台,脉里的光就越暗。纯灵脉的暖慢慢变凉,掺进些黑绿色的邪气,像清水里滴了墨。小夭把神识收得紧些,往阵眼的方向探——突然,一道冷意直扎过来!不是邪祟的寒,是带着恶意的念,像冰锥要戳进她神识里!
“躲!”相柳的声音刚传过来,冰蓝光瞬间凝成盾,挡在她神识前。邪念撞在盾上,“滋啦”响着散了,可小夭的指尖还是攥紧了——就在邪念散的那瞬,她闻见了股熟悉的香,是皓翎宫里特有的朱槿香,混在邪气里,淡得像错觉,却真真切切。
那是皓翎王族的灵力味。
小夭的神识往回退时,手还在抖。她睁开眼,看见相柳的冰蓝光还没散,映在湖面上,碎成点点亮。“我……”她刚开口,就发现自己的声音发哑,“我在阵眼里,闻见了朱槿香——皓翎王族的灵力味。”
相柳的指尖蹭过湖石上的冰碴,动作顿了顿。他没立刻问“确定吗”,只把温在怀里的参汤递过去,陶碗沿碰着她的指尖,暖得很:“慢慢说。”
“是真的。”小夭喝了口汤,才压下心里的慌,“邪气裹着那股灵力,淡得很,可我不会认错——小时候父王教我辨灵力,皓翎的脉里带点甜,跟别的不一样。”她攥紧了衣角,“会不会是……有人被抓了?还是……”
后面的话没说出口,可两人都懂。若不是被抓,那就是有皓翎王族的人,跟巫祝混在了一起。
相柳把空碗放在湖石上,目光落在星台的方向。夜里的风卷着雪粒,打在松枝上,沙沙响。“不一定是你想的那样。”他的声音很沉,却没硬劝,“邪术能仿灵力,也可能是他们故意放的钩子。”
小夭没说话,只看着湖面上的冰蓝光。她知道相柳是在问她,可那股朱槿香太真,像根细刺,扎在心里。相柳见她不吭声,伸手碰了碰她的发梢——雪落在她发间,化了点水,凉得很。“先查阵眼。”他说,“找到了阵眼,真相就藏不住了。”
第二日的冰湖,比昨晚更静。相柳把冰蓝光调得更柔,让小夭的神识顺着灵脉往星台飘时,特意留了道细些的光丝:“邪祟再扑过来,我能立刻拉你回来。”
小夭点头,把神识沉得更浅——这次不探阵眼,只找邪气的流。灵脉里的黑绿色丝比昨晚密了些,却没再突然扑过来,像在躲着什么。她跟着邪丝往深处走,突然“摸”到一处堵着的地方——灵脉到这儿就拐了弯,邪气全往那处涌,像有个口子在吸。
“找到了!”小夭的神识晃了晃,“邪能从这里流进阵眼,是个通道!”
话音刚落,那处突然爆起股邪念,比昨晚更凶,直往她神识里钻!相柳的冰蓝光立刻裹上来,却没硬挡——反而顺着邪念的劲,往通道里送了点灵力,像扔了颗小石子。
“别慌。”相柳的声音稳得很,“我在通道口留了标记,明天带阳炎药粉,顺着脉炸了这处,阵眼就破了。”
小夭的神识退出来时,还能感觉到那股邪念的余劲,却没那么怕了。相柳把她扶起来,湖石上的雪已经化了,沾了点水在她裙摆上。“回去熬点驱邪的药,”他说,“明天要硬仗。”
小夭点头,走了两步又回头——相柳还站在湖心石上,冰蓝光映着他的白发,在湖面上飘着。她喊了声“你也早点歇”,他回头笑了笑,没说话,只挥了挥手。
风裹着松针的香,吹在脸上。小夭摸了摸怀里的灵脉图,指尖还留着相柳递汤时的暖。阵眼快破了,皓翎的线索也快有答案了——不管前面是什么,他们能一起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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