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医院消毒水的气味浓烈得刺鼻,走廊里灯光惨白,映照着来往医护人员匆忙而疲惫的面孔。林深坐在隔离观察室外面的塑料椅上,手臂上的擦伤已经过简单处理,但吸入麻醉气体后的晕眩感和喉咙的灼痛依然残留。身体上的不适远不及心头的沉重。谭明和周老先生被分别安排在独立的病房,有警察二十四小时看守,名义上是保护,实则也是隔离审查。
陈队的态度暧昧不明,只是例行公事地录了口供,对他如何得知地点依旧追问不休,林深沿用“匿名线报”的说辞,陈队显然不信,却也没有撕破脸,只是那审视的目光仿佛要将他洞穿。而沈瑶,自到达医院后便刻意与他保持距离,忙碌于协调医护和物证交接,偶尔视线相交,也是迅速避开,那苍白的侧脸和紧抿的嘴唇,看不出丝毫破绽,唯有在无人注意的瞬间,会流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焦虑。
林深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闭上眼,古籍部地下书库的一幕幕在脑中闪回。那新旧两块“寅虎”铜牌的并列,像一道深刻的烙印。凶手的意图再明显不过:不仅要完成当前的杀戮仪式,更要一次次撕开他关于母亲死亡的旧伤疤,让过去与现在血腥地交织。这是一种极其残忍的心理折磨。
“司辰”对他知根知底,甚至能调动沈瑶(无论出于自愿还是被迫),其能量和渗透力令人心惊。那枚瑞士工坊的袖扣,指向了一个隐藏在社会顶层的阴影。而陈队他在这场戏里,到底扮演着什么角色?是毫不知情的执法者,还是更深层次的参与者?他那“恰到好处”的救援,总让人觉得有只无形的手在幕后操控着节奏。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观察室内的谭明尚未脱离危险,也还未接受正式讯问。林深知道,从这位可能是唯一知晓母亲当年研究核心秘密的关键人物口中,或许能撬开真相的第一道裂缝。但他也清楚,警方,或者说陈队,绝不会让他轻易接触谭明。
他需要想办法。就在他暗自思忖时,隔离观察室的门开了,一名医生走出来,对守在外面的刑警低声说了几句。刑警点点头,拿出对讲机似乎在与上级沟通。
机会来了?林深立刻站起身。
片刻后,陈队和沈瑶一起匆匆赶来。陈队看了林深一眼,没说什么,直接和医生走进观察室。沈瑶犹豫了一下,也跟了进去,关上了门。
林深被隔绝在外。他焦灼地在走廊里踱步,感觉自己像个局外人,被一张无形的大网排除在核心之外。大约过了半小时,门再次打开,陈队面色凝重地走出来,沈瑶跟在后面,手里拿着记录本,眼神与林深一触即分,更加复杂。
“他醒了,但很虚弱,说话困难。”陈队的声音带着疲惫,是对守门刑警说的,也像是说给林深听,“初步问了几句,意识还算清醒,承认了自己是谭明,也承认了当年被学校开除是因为私自拷贝林婉的研究资料,但否认与林婉的死有直接关系。他说他当年是发现了一些可怕的事情,害怕被灭口,才选择逃跑和隐藏。”
可怕的事情?林深的心提了起来。“他发现了什么?和‘司辰’有关吗?”
陈队瞥了他一眼,语气带着公事公办的疏离:“这些是需要进一步核实的内容。林深,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先回去休息,保持手机畅通。”
又是这套说辞。林深强压着怒火:“陈队,谭明是二十年前旧案的关键证人,他的安危直接关系到能否抓住现在的连环杀手!我必须知道他到底说了什么!”
“警方会处理!”陈队的语气强硬起来,“林深,我提醒你,你现在的行为已经多次越界!如果不是看在你,哼,好自为之!”他冷哼一声,转身带着沈瑶和刑警离开,显然是去安排下一步的审讯和布防。
走廊里只剩下林深一人。他看着紧闭的观察室门,感觉自己与真相仅一门之隔,却无法触及。强烈的无力感和愤怒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不能坐以待毙。他需要知道谭明到底对陈队和沈瑶说了什么?沈瑶她是唯一的突破口。无论她是被迫还是自愿,她此刻身处信息漩涡的中心。
他拿出手机,编辑了一条极其简短的短信,发给沈瑶那个他烂熟于心的号码:“天台。五分钟。关乎你弟弟。”
信息发出,如同石沉大海。林深不再等待,转身走向安全通道,径直上了医院顶层天台。
夜风凛冽,吹散了他身上残留的消毒水味道,也让他混乱的头脑清醒了几分。城市璀璨的灯火在脚下铺开,繁华却冰冷。他走到天台边缘,背对着入口,等待着。
几分钟后,身后传来轻微而急促的脚步声。他转过身,看到沈瑶气喘吁吁地跑上来,脸上毫无血色,眼中交织着恐惧、愤怒和一丝孤注一掷。
“我弟弟怎么了?你到底知道什么?”她冲到林深面前,声音因为激动而尖利。
“那要看你知道多少,又愿意说多少。”林深的声音平静得可怕,目光如刀,直视着她,“古籍部,是不是你引导我去的陷阱?那个‘先生’,到底是谁?”
沈瑶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眼泪瞬间涌出:“是他们逼我的!他们抓了我弟弟,用他的命威胁我!要我提供一些无关紧要的现场数据,还要我在合适的时候,把你引到他们预设的地点,我不能不答应!”她捂住脸,泣不成声,“我不知道他们会用毒气,我不知道他们想连你一起。”
“那个风衣男人,‘先生’,是不是‘司辰’?”林深不为所动,继续逼问。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司辰’每次联系都不同,声音也处理过,但我偷听到一次,有人叫他‘老板’他势力很大,警方内部可能也有他的人。”沈瑶抬起泪眼,充满了绝望,“林深,对不起,我真的没办法。”
“谭明刚才对陈队说了什么?”林深打断她的哭诉,问出最关键的问题。
沈瑶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他会问这个,下意识地看了看楼梯口方向,压低声音,语速极快:“谭明说他当年发现你母亲的研究触及了一个非常古老的、隐藏在历史阴影里的组织,这个组织世代传承,自称‘守辰人’,守护着某个关于时间和命运的巨大秘密,你母亲找到的青铜碎片和密码本,据说是寻找和开启某个‘关键之地’的钥匙,而‘司辰’,可能是这个组织里的叛徒,或者是一个试图滥用那个秘密的派系。”
守辰人?钥匙?关键之地?这些词语与母亲手稿和“司辰”的仪式隐隐对应。
“还有呢?”林深追问,“他提到我母亲是怎么死的吗?和那个‘谭’姓助手,也就是他自己,有什么关系?”
沈瑶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似乎在回忆:“他说他当时很害怕,把你母亲的一些关键发现偷偷拷贝下来想自保,却被你母亲察觉,两人发生了激烈争吵之后不久,你母亲就出事了。他坚信是‘守辰人’或者‘司辰’灭口,所以才躲藏起来,他还说。”
“说什么?”林深逼近一步。
沈瑶深吸一口气,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他说你母亲临终前,好像把那个最重要的‘红色笔记本’,交给了一个她绝对信任的人,不是他,也不是周老而是一个谁都想不到的人。”
红色笔记本!母亲手稿里提到的、记录着骇人内容的笔记本。它竟然没有消失,而是在一个“绝对信任的人”手里?这个人是谁?
就在这时,天台入口处传来脚步声!陈队阴沉着脸出现在那里,目光锐利地扫过林深和满脸泪痕的沈瑶。
“沈瑶!你在这里做什么?”陈队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
沈瑶吓得一哆嗦,慌忙擦掉眼泪,低下头:“陈队,我。”
“回去工作!”陈队厉声命令,然后看向林深,眼神冰冷,“林深,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不要再接触警方证人。否则,别怪我按规矩办事。”
林深看着陈队,又看了一眼惊慌失措的沈瑶,心中疑云更浓。陈队出现的时机,未免太巧了。他是在保护沈瑶,还是在阻止沈瑶向自己透露更多信息?
他没有争辩,只是深深看了沈瑶一眼,那眼神意味不明,然后转身,一言不发地走向另一个方向的楼梯口。
天台上,只剩下沈瑶低声的啜泣和陈队沉重的呼吸声。夜风更冷了,吹不散这重重迷雾。谭明的话真伪难辨,沈瑶的处境扑朔迷离,陈队的立场模糊不清,而那个持有“红色笔记本”的“绝对信任的人”,更是如同一个幽灵,隐藏在所有人的身后。
林深走下楼梯,感觉每一步都踏在未知的冰面上。真相的回音在墙壁间碰撞,却始终无法汇聚成清晰的乐章。但他知道,自己已经触碰到了核心的边缘。下一个目标,“卯兔”之案,或许将引向那个神秘的“关键之地”。而找出那个持有“红色笔记本”的人,将是揭开所有谜团的关键钥匙。他的狩猎,进入了最黑暗,也最关键的深水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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