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穿过稀疏的云层,洒在哑谷外围寂静的山林间,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林深搀扶着沈瑶,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崎岖难行的山坡上向北跋涉。脚下的腐叶和碎石湿滑,每一步都伴随着沈瑶压抑的痛哼和两人粗重的喘息。身后远处,那片被称为“鬼灯聚落”的零星灯火,如同悬在颈后的利刃,提醒着他们危机四伏。
母亲的笔记是唯一的指引,但“向北绕行百里”这短短几个字,对于此刻精疲力尽、伤痕累累的两人而言,不啻于一道难以逾越的天堑。沈瑶的脚踝肿得发亮,每走一步都钻心地疼,几乎完全依靠林深的支撑和林深用树枝为她制作的简陋拐杖。林深自己也是强弩之末,肋部的钝痛阵阵袭来,长时间的精神紧绷和体力透支让他眼前阵阵发黑。
“歇一会儿吧。”走了不到一里地,沈瑶终于支撑不住,声音虚弱得如同游丝。
林深环顾四周,找到一处背风的大岩石凹陷处,将沈瑶小心扶坐在地上。他拿出水壶,里面只剩下最后几口混着泥沙的河水。压缩饼干早已吃完,饥饿如同火烧般灼烤着胃部。物资彻底告罄。
“这样下去我们撑不到九嶷山。”沈瑶靠着冰冷的岩石,脸色在月光下惨白如纸,眼神中充满了绝望。她的脚伤需要药品和静养,而不是这种亡命般的跋涉。
林深沉默地坐在她身边,内心被巨大的无力感吞噬。他知道沈瑶说的是事实。没有食物,没有药品,没有地图,没有代步工具,仅凭一股意志在茫茫大山中徒步百里,还要躲避无处不在的“影幢”眼线,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母亲的指引难道只是一个遥不可及的希望?还是他们漏掉了什么关键信息?
他再次掏出那本被水浸得皱巴巴、但字迹奇迹般残留的笔记,就着微弱的月光,反复研读关于“哑谷”和北行路线的记载。除了警告“鬼灯聚落”危险和指明方向外,并没有更详细的说明。
“鬼灯聚落。”林深喃喃自语,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远方那片灯火。母亲严厉警告“慎近”,那里是“影幢”的耳目。可是如果他们需要最基本的补给呢?哪怕只是一点食物,几片消炎药?冒险靠近边缘,有没有一丝可能?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强行压下。太危险了,无异于自投罗网。
就在这时,寂静的夜风中,隐约传来一阵极其微弱的、断断续续的铃铛声。声音很轻,仿佛来自极远的地方,但又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
两人瞬间屏住呼吸,警惕地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似乎是北偏东的山林深处。
“是什么?”沈瑶紧张地问。
林深摇摇头,侧耳细听。铃铛声很有节奏,不像是风吹动的,更像是驮队行走时牲口颈下发出的声响?但这深更半夜,荒山野岭,怎么会有驮队?
难道是山里的采药人或者猎户?母亲笔记里提到这片区域人迹罕至,但并非绝对无人。如果遇到的是普通山民,或许能求得帮助?
一线微弱的希望在他心中燃起。但随即又被警惕覆盖。万一是“影幢”伪装的陷阱呢?
铃铛声持续了一会儿,又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群山之中。
山林重新恢复了死寂。刚才那短暂的声响,仿佛只是一个幻觉。
“不能再盲目走下去了。”林深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做出了决定,“我们需要确定方位,找到水源,至少弄到一点能果腹的东西。”他看向沈瑶肿胀的脚踝,“你的伤也必须处理。”
他观察着星空和地形,努力回忆着野外生存的知识。母亲说“真途在北”,那么至少大方向没错。眼下最重要的是活下去。
“我们沿着山脊走,位置高,视野好,容易发现水源和路径,也能避开一些山谷里的危险。”林深搀起沈瑶,继续艰难前行。
这一次,他们走得更慢,更谨慎。林深时刻留意着地面的痕迹,希望能找到野兽小径或者人类活动的蛛丝马迹。
又坚持前行了约莫一个小时,东方天际开始泛起鱼肚白。黎明前的寒冷最为刺骨,两人冻得瑟瑟发抖。就在他们几乎要冻僵的时候,林深忽然在一处向阳的坡地上,发现了几株熟悉的植物,叶片肥厚,挂着零星的、干瘪的红色小浆果。
“是野沙棘!”林深心中一喜。这种植物耐寒抗旱,果实虽然酸涩,但富含维生素,能勉强充饥解渴。他小心翼翼地采摘下那些冻得硬邦邦的小果子,和沈瑶分食。酸涩的汁液刺激着味蕾,也带来了一丝宝贵的能量和暖意。
虽然只是杯水车薪,但这点小小的收获,暂时驱散了些许绝望。
天光渐亮,山林的面貌清晰起来。他们所在的山脊连绵起伏,望不到尽头。北方,层峦叠嶂,云雾缭绕,根本看不到九嶷山的影子。百里之遥,如同天堑。
白天行动更容易暴露,但他们无法停留。林深找到一条雨水冲刷出的浅沟,里面有未完全冻结的细流,两人补充了些水分。沈瑶的脚踝情况恶化,皮肤发紫,触碰时她痛得冷汗直流。
“必须找到能固定伤腿的东西,还有消炎的草药。”林深心急如焚。他懂得一些野外急救知识,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正当他一筹莫展之际,目光扫过不远处一片背阴的岩壁,忽然定格,岩壁脚下,散落着几块新鲜的、棱角分明的碎石,不像是自然风化脱落。而且,碎石旁的土地上,似乎有半个模糊的脚印。
有人来过这里,而且时间不会太久。
林深的心猛地提了起来。是敌是友?他示意沈瑶噤声,自己小心翼翼地靠近观察。
脚印很浅,难以分辨细节。但那些碎石,他捡起一块,发现断口很新,像是被什么工具敲击下来的。他顺着痕迹向上看,在岩壁一人多高的地方,发现了一小片被凿刻过的痕迹,似乎是一个箭头标记,指向东北方向。标记很新,刻痕里的石粉还未被风雨完全冲刷掉。
这不是母亲留下的古老标记,这是最近才有人刻下的。
是谁?为什么要留下指向东北的标记?东北方有什么?是陷阱,还是指引?
林深退回沈瑶身边,将发现告诉她。两人面面相觑,惊疑不定。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出现近期的人为标记,太过蹊跷。
“会不会是守山人?”沈瑶猜测道。她想起了那个在深山中出现、行为神秘的守山老人。
林深无法确定。守山人神出鬼没,态度晦暗不明。也可能是“影幢”布下的诱饵。
但眼下,他们如同无头苍蝇,这个突如其来的标记,成了黑暗中唯一可见的、却不知通向何方的小径。
去,还是不去?
林深看着沈瑶痛苦的神情和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知道继续盲目走下去,只有死路一条。这个标记,尽管充满未知,但或许是唯一可能带来转机的机会。
“赌一把。”林深咬咬牙,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我们沿着标记指的方向走,但加倍小心。”
他撕下自己内衣相对干净的布条,重新为沈瑶包扎固定了脚踝,虽然效果有限,但聊胜于无。然后,两人调整方向,朝着东北方,踏上了这条福祸难料的未知路径。
标记断断续续,有时刻在树干上,有时画在岩石背阴处,指引着他们穿行在越来越茂密、地势也越来越复杂的原始森林中。一路上,他们没有再发现其他人的踪迹,也没有遇到任何危险,但这种过分的平静,反而让人更加不安。
走了大半天,日头偏西,两人又累又饿,几乎到了极限。就在林深开始怀疑这个标记是否是个恶作剧或者圈套时,前方树林缝隙中,隐约传来了一阵潺潺的流水声,比之前遇到的溪流要响亮得多。
他们拨开茂密的灌木,眼前豁然开朗,一条宽阔的山涧横亘在前方,水流湍急,水声轰鸣。而对岸,不再是荒芜的山林,而是一片相对平缓的、开满不知名野花的谷地。最让人震惊的是,在谷地中央,靠近山脚的地方,竟然袅袅升起几缕淡淡的、确凿无疑的炊烟。
有人家!
标记指引的终点,竟然是一个隐藏在山涧对面的、与世隔绝的小村落?
希望如同烈火般瞬间点燃,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警惕。这深山里,怎么会有人家?是普通的山民,还是另一个“鬼灯聚落”?
林深和沈瑶站在涧边,望着对岸的炊烟,心中充满了巨大的矛盾。过去,可能得到救命的食物和药品;但也可能,是踏入另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
那个留下标记的神秘人,究竟是谁?他指引他们来此,目的何在?
涧水奔流,仿佛在催促他们做出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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