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浊的暗河在狭窄的洞穴中发出沉闷的呜咽,硫磺的气味混合着新鲜的血腥味,形成一股令人作呕的恶臭。手电光柱颤抖着扫过河岸,照亮了那几具死状凄惨的“影幢”黑衣人的尸体,最终,定格在岸边那只孤零零的、沾满泥污的旧布鞋上。
空气仿佛凝固了。阿吉的呼吸骤然停止,眼睛瞪得滚圆,死死盯着那只鞋,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沈瑶捂住嘴,身体微微颤抖,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林深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几乎无法呼吸。
何伯的鞋怎么会在这里?就在这些刚死不久的敌人中间?
是搏斗中脱落的?还是更坏的情况?
林深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压下翻涌的情绪。他示意阿吉和沈瑶留在原地警戒,自己则深吸一口气,握紧一块尖锐的石头,小心翼翼地靠近那片死亡区域。
越是靠近,血腥味越是浓烈。这几具尸体与在“葬影之地”主室所见如出一辙,仿佛被某种巨大的力量撕扯过,肢体扭曲,伤口狰狞,绝非人力所能为。林深的心沉了下去,难道这洞穴深处,也存在着那种恐怖的东西?何伯引他们来此,是因为这里相对安全,还是这里本就是另一个险地?
他的目光仔细扫过地面。除了杂乱的脚印和搏斗痕迹,在何伯那只鞋的旁边,湿润的泥地上,有一个用树枝匆忙划出的、极其潦草的箭头,指向暗河下游方向。箭头旁边,还有两个歪歪扭扭的字:“快走。”
是何伯的笔迹,他留下了讯息。他可能还活着,而且正在被追赶,或者要去完成某项紧急的事情。
“何爷爷还活着!”阿吉也看到了标记,激动地低呼,声音带着哭腔和希望。
但林深的心情并未轻松多少。“快走”二字,充满了急迫和警告。何伯让他们离开,说明下游方向有极大的危险,或者他要去应对的危险会波及到这里。
暗河下游传来隐约的水声,更深、更急。硫磺味也似乎更加浓郁。那里究竟有什么?
就在这时,沈瑶突然压低声音,带着惊恐:“林深!水里有东西!”
林深猛地转头,只见暗河浑浊的水面下,似乎有数道长长的、模糊的黑影缓缓游过,速度不快,但体型不小,激起微弱的水流。不是鱼,那形态更像是某种水生的爬行动物?联想到尸体上的伤痕,一个可怕的猜测浮现在林深脑中。
不能待在水边!
“退回通道!”林深当机立断。三人迅速退回到来时的狭窄通道口,这里地势稍高,相对安全。
现在面临抉择:是按照何伯的指示“快走”,向上游原路返回?还是冒险向下游,去寻找可能身处险境的何伯?
“何爷爷让我们走。”阿吉犹豫地看着下游漆黑的洞穴,脸上充满担忧。
沈瑶虚弱地靠在岩壁上,声音微弱但清晰:“他留下标记,是希望我们安全。但我们能走到哪里去?外面全是‘影幢’的人。何伯可能是我们唯一的希望了。”她的话点破了残酷的现实,他们已无路可退。
林深看着手中电筒光柱下何伯潦草的“快走”二字,又望向暗河下游那吞噬一切的黑暗。母亲笔记的密语、何伯的安危、 “影幢”的追捕、以及这洞穴中未知的恐怖,所有的线索和危险,似乎都指向了下游。
“我们不能丢下何伯。”林深的声音在洞穴中显得异常坚定,“下游再危险,也得去。但必须万分小心。”
他仔细观察地面,何伯的脚印混杂在追兵的脚印中,向下游延伸。追兵数量似乎不多,大概三四人,而且从尸体看,他们已经付出了代价。
“跟上去,保持距离,警惕水里的东西和任何动静。”
三人再次踏上征程,这次方向明确,心情却更加沉重。沿着暗河向下,洞穴变得越发崎岖怪诞,钟乳石丛生,形成无数诡异的阴影。水声越来越大,硫磺味几乎令人窒息。他们尽量远离水边,在乱石滩上艰难前行。
走了约一里多地,前方出现了岔路。暗河主流继续向下,但旁边多了一条稍小的支流,汇入一个更低洼的水潭。水潭边散落着一些破碎的木箱和生锈的铁器残片,像是很久以前遗弃的物资。何伯和追兵的脚印在这里变得模糊,难以分辨主次。
该走哪条路?
林深在岔路口仔细搜寻,终于在支流水潭边一块滑腻的岩石上,发现了一道浅浅的、新鲜的刮痕,方向指向支流。是刀尖划过?还是何伯留下的另一个记号?
“走这边。”林深指向支流。虽然主流看起来更可能是通道,但这记号可能是何伯在情急之下的引导。
支流洞穴更加狭窄低矮,需要弯腰前行。水潭深不见底,散发着阴冷的气息。没走多远,前方传来一阵奇异的、仿佛金属摩擦的“嘎吱”声,断断续续,在寂静的洞穴中格外刺耳。
三人立刻停下脚步,屏息凝神。声音来自前方拐角后。
林深示意阿吉照顾沈瑶,自己则贴着岩壁,悄无声息地向前摸去。拐过弯角,眼前的景象让他倒吸一口冷气。
前方是一个稍大的洞窟,洞壁上有明显的人工开凿痕迹,甚至嵌着几根锈蚀严重的铁轨,通向一个黑漆漆的、被乱石半掩的矿洞入口,这里竟然是一个废弃的矿坑。
而就在矿洞入口处,两个人影正在奋力撬动一块卡住洞口的巨石。正是“影幢”的追兵,他们穿着黑衣,但其中一人手臂受伤,用布条吊着,动作笨拙。那“嘎吱”声正是撬棍与石头摩擦发出的。
何伯呢?林深心脏狂跳,目光急速搜索。在矿洞入口旁的阴影里,他看到了一个蜷缩着的人影。花白的头发,粗布衣衫是何伯。他靠坐在岩壁下,一动不动,似乎昏迷了,但胸口还有微弱的起伏。
他还活着。
但情况危急,两个追兵一旦撬开洞口,肯定会发现何伯。
林深退回拐角,快速将情况告知阿吉和沈瑶。阿吉一听何伯还活着,激动得就要冲出去,被林深死死拉住。
“硬拼不行!”林深低声道,“他们有武器,我们只有石头。必须智取。”
他观察了一下环境。矿洞入口上方,有几块松动的巨石,似乎随时可能塌落。而那两个追兵注意力全在撬石头上,背对着上方。
一个冒险的计划在林深脑中形成。他让阿吉和沈瑶躲在拐角后,自己则捡起几块趁手的石头,小心翼翼地攀上矿洞入口上方的岩壁,寻找合适的落脚点。
岩石湿滑,攀爬极其困难。每一点细微的声响都让林深心惊胆战。好不容易爬到合适高度,他看准那两名追兵的位置,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将一块最大的石头推了下去。
石头带着碎屑滚落,发出不小的动静。
“什么声音?”一名追兵警觉地抬头。
就在这时,林深看准时机,将另外几块石头接连推下,目标并非直接砸人,而是砸向他们正在撬动的那块巨石底部。
“不好!上面要塌!”另一名追兵惊呼一声,也顾不上撬石头了,两人慌忙向后跳开。
“轰隆!”
一阵沉闷的响声,那块被撬动已久的巨石,受到撞击和震动,终于失去平衡,猛地向矿洞内滚落下去,连带引起一小片岩壁的塌方,尘土飞扬。
两名追兵被这突如其来的塌方吓得连连后退,灰头土脸。他们的注意力完全被塌方吸引,紧张地盯着矿洞入口,生怕有什么东西冲出来。
趁此机会,林深迅速从岩壁上滑下,阿吉也从拐角冲出,两人以最快的速度冲向昏迷的何伯。
“有人!”一名追兵终于发现了他们,举起手枪。
“砰!”
子弹打在岩壁上,火星四溅。林深和阿吉已经扑到何伯身边,架起他就往支流通道撤退。
“拦住他们!”受伤的追兵怒吼着和同伴追来,但被塌方散落的碎石稍稍阻碍了速度。
沈瑶在拐角处焦急地等待,看到林深和阿吉架着何伯冲回来,连忙让开通道。四人沿着来路拼命奔跑,身后枪声再次响起,子弹呼啸着从身边掠过。
“走主河道!那边宽!”林深喊道。支流太窄,无处可躲。
他们冲出支流,回到主暗河边,沿着河岸向下游狂奔。何伯身体不轻,林深和阿吉拼尽全力,沈瑶也咬牙紧跟。身后追兵的脚步声和叫骂声紧追不舍。
暗河在前方拐了一个弯,水流变得更加湍急,轰隆作响。拐过弯角,三人猛地停住脚步,脸上血色尽失。
前方没路了!暗河在这里坠入一个巨大的、深不见底的地下瀑布。瀑布下方水汽弥漫,轰鸣震耳欲聋,而唯一的去路,是瀑布旁边岩壁上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悬在半空中的天然石梁。石梁湿滑,通向对岸一个黑漆漆的洞口,下方就是万丈深渊。
绝路!又是绝路!
身后追兵已经逼近拐角。
“过石梁!”林深嘶吼,没有犹豫的时间了。
阿吉率先踏上石梁,小心翼翼地向对岸挪动。林深将何伯背在背上,用藤蔓捆紧,对沈瑶喊道:“你跟紧我!”然后踏上了死亡之桥。
石梁湿滑无比,脚下是雷鸣般的瀑布和令人眩晕的深渊。每走一步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沈瑶强忍恐惧和脚痛,紧紧跟在林深身后。
追兵出现在拐角,看到他们正在过石梁,立刻举枪射击。子弹打在石梁上,溅起碎石,更加剧了危险。
林深背着何伯,行动笨拙,重心不稳,有几次险些滑落,沈瑶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林深即将走到石梁中段最窄处时,一颗子弹击中了他脚下的岩石。他脚下一滑,整个人向外倾去。
“林深!”沈瑶发出绝望的尖叫。
千钧一发之际,林深一只手死死扒住了石梁边缘,另一只手反手托住背上的何伯,整个人悬在半空。沈瑶不顾一切地扑上前,抓住他的手臂。
阿吉在对岸看到,想回来帮忙,但石梁太窄,无法并行。
就在这时,昏迷的何伯,似乎被这剧烈的晃动惊醒了,发出了一声微弱的呻吟,缓缓睁开了眼睛。他浑浊的目光首先看到了下方轰鸣的瀑布和深渊,然后看到了死死抓住林深、满脸泪水的沈瑶,最后,他看到了对岸洞口的方向。
他的嘴唇翕动了几下,用极其微弱、却带着某种急切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说出了几个字:
“洞里......有......‘库’......的图。”
话音未落,他头一歪,再次昏死过去。
库的图?母亲笔记中提到的关键在“库”,何伯知道线索。
林深心中巨震,但此刻生死一线,他奋力挣扎,在沈瑶和阿吉的帮助下,终于爬回石梁。追兵还在射击,但距离较远,准头不足。
三人不敢停留,用尽最后力气,终于冲过了石梁,跌入对岸的洞口。几乎在进入洞口的瞬间,林深反身用脚猛地一蹬石梁连接处的脆弱岩石。
“咔嚓!”岩石碎裂,一截石梁轰然坠入深渊。
追兵被阻隔在对岸,气急败坏的叫骂声被瀑布的轰鸣淹没。
暂时安全了。四人瘫倒在洞口,精疲力尽。林深看着再次昏迷的何伯,回味着他刚才那句石破天惊的话。
“库”的图就在这个洞穴里?这个洞穴,究竟通向何方?何伯拼死要带他们来的,到底是什么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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