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推开“客来安”客栈的门,木板吱呀响了一声。伙计抬头看了我一眼,没说话,继续擦他那张油腻的桌子。我没理他,径直上了二楼最靠里的房间。
门一关,我就从腰间取下装丹粉的酒囊。手指捏开系绳,倒出一小撮灰褐色的粉末,落在桌上陶碟里。这是上次炼九转逆脉丹炸炉后剩下的残渣,按《丹术基础》的说法,只要火候够,废丹也能提纯成引子。
我盘腿坐下,闭眼内视。
残碑熔炉在丹田深处静静燃烧,青火稳定。我抽出一丝源炁,顺着经脉送到掌心,轻轻一点陶碟中的残渣。
嗡!
一道微弱的火苗腾起,不是真火,是熔炉青火透过源炁投射出来的虚影。我把这火压低,像书里说的“控七分”,慢慢煨着残渣。
杂质开始分离,黑点浮上表面,被火舌卷走。剩下的一团红浆微微颤动,像是有了呼吸。
我屏住气,继续输源炁。
时间一点点过去,额头冒出汗。这比打架还累。控火不像出拳,劲大没用,稍猛一点,整团就炸;稍弱一点,又凝不成形。
终于,那团红浆缩成黄豆大小,圆润发亮,表面泛着暗红光晕。
成了。
我睁眼,伸手一弹,丹药飞起,落进另一个空酒囊里封好。
可就在丹成瞬间,一股香气猛地从陶碟里冲出来,钻鼻入脑。温热、厚重,带着一丝回甘,像是老酒泡过药材,又像铁锅熬血。
我心头一紧,赶紧起身去关窗。
晚了。
风已经把味道带了出去。
楼下街道原本还有人声,此刻全没了。连隔壁打呼的住客都停了。整个客栈静得像坟地。
我知道不对。
野兽鼻子比人灵十倍,这种级别的丹香,足够让方圆十里妖物发疯。
我抓起无锋重剑,背在身后,退到床边。那里有个凹槽,我把熔炉的气息藏在里面,平时不显,现在更是死死压住波动。
刚站定,屋顶传来“咔”一声。
瓦片裂了。
下一秒,一头独角魔狼从天而降,砸穿房顶,利爪直扑案桌——它目标是那枚刚炼好的丹!
我早有防备,右手拔剑横扫。
剑没开锋,但裹着源炁轰出去,威力不输刀斩。狼头刚落地,脖子就被剑风绞断,脑袋飞出窗外,血柱喷了一墙。
第二头紧跟着跳进来,落地就扑我面门。
我不退反进,旋身侧劈,剑胚砸中它脖颈。骨头碎裂声清脆,整具尸体倒飞出去,撞塌半面土墙,扬起一片尘。
我喘口气,握剑盯着破洞。
两头解决了,应该完了?
不对。
第三头一直没动。
它蹲在屋外院中,通体漆黑,独角泛紫,眼睛死死盯着我床底。
它不是冲丹来的。
是冲熔炉!
我脑子一炸,立刻冲过去挡在床前。
晚了!
黑狼猛蹿进来,速度快得留下残影,直扑床底凹槽。它嘴张开,獠牙闪寒光,竟是要咬破熔炉藏匿之处!
我狂奔过去,剑还没举起来,它已经扑到床沿。
就在这时——
哗啦!!!
窗户爆开!
一道青影跃入,右手成掌,凌空劈下。
掌风如雷,正中魔狼天灵盖。
“咔嚓”一声,狼头直接塌陷,身体抽搐两下,不动了。
那人稳住身形,一身青色道袍绣云纹,须发微白,站得笔直。他看都没看我,径直走到案桌前,盯着陶碟里残留的丹痕,眉头皱紧。
“此丹……竟有三分古方神韵。”他低声说,“你从何处学得?”
我站在原地,手仍握着剑柄,没松。
“阁下是谁?”我问。
他这才转头看我,目光锐利,像能穿透皮肉看到内里。
“青阳派,徐长松。”他说,“今夜感应异香而来,未料竟见此等丹气外泄。若非我路过,你早已被妖兽掏心。”
我没吭声。
他说得对,但我更在意他怎么知道丹香来历。这味儿连我自己都是第一次闻到,他却一口叫破。
“你能炼出这种丹,不该流落街头。”他看着我,“年纪轻轻,又有实打实的手段。可愿随我回派中做客卿?享丹房、藏书、灵药任用,不必再在这破店里拼死求活。”
我低头看了看脚边的狼尸。
三头全死了,血流了一地。我的丹,我的火,我的路,全被这一句话搅乱。
我不想进什么门派。
师父说过,规矩越多的地方,越容易丢命。他在荒山教我拳经时就说:“真正的本事,不在宗门册子里,在你自己身上。”
我体内的熔炉,是我捡来的,炼出来的,拼出来的。没人给,没人教,全靠自己摸出来。
你现在让我去当客卿?
听人调遣,看人脸色,交出底牌?
不可能。
但我不能直接拒绝。
这老头一掌就能劈死魔狼,实力远超我现在的境界。贸然翻脸,今晚就得交代在这。
我抬眼看他:“你说的,是真的?”
他点头:“青阳派虽不大,但在北域也算有名。只要你点头,明日就有人送你入门,身份等同长老弟子。”
我嗯了一声,没动。
他又说:“你若担心自由受限,我可以立誓:三年内不限你行动,只求你能为宗门炼几炉救命丹。”
我还是没答应。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血从狼尸下慢慢往外爬的声音。
滴答。
滴答。
我忽然想起茶馆老板摔茶碗的样子。那时我还不懂丹术,只能靠拳头说话。现在我能炼丹了,反而被人盯上,招来杀身之祸。
这条路,果然不好走。
但我更清楚一点——
谁想拿走我的东西,不管是丹,是剑,还是我体内这座熔炉,都得先问问我手里这把无锋剑答不答应。
我缓缓松开一点剑柄,又握紧。
“徐长老。”我说,“你刚才那一掌,确实救了我。”
他眼神微动,似乎以为我要答应。
我接着说:“但老子的路,向来是一个人走过来的。”
话音落,我右手猛然发力,剑身重重磕在地上。
咚!
震得地板裂开一道缝。
他脸色变了。
窗外有人低声议论:“这野人胆子真大,敢这么跟青阳派说话。”
“怕是要遭殃了。”
我没理他们。
只盯着徐长松的眼睛。
“你要我入派?”我说,“可以。”
他刚要开口,我抬手打断。
“但有个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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